道长救命(117)
如愿忽然觉得他这模样其实有些可怜,因而在他莫名其妙问起她喜欢的人时,她没遮掩,咽下嘴里的半块花糕:“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我喜欢而已,他不喜欢我呢。”
“怎么会……”亲耳听她提及,独孤明夷感到一种刀割般的疼痛和快感,仿佛亲手抠开血淋淋的伤口,他竭力挣扎着安慰如愿,“你很好,天下不会有不喜欢你的人。”
“我与殿下不熟吧,殿下怎么知道我好不好?”如愿蓦地笑出来,但那点笑意只浮在嘴角,不上眉眼,很快就消失殆尽,“说来也是,我喜欢的人是位道长,也不知道是哪派的,说不定根本就不能娶妻呢。何况也是真不喜欢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骗他说我要去定亲,结果他理都不理,想来是果真不喜欢我。”
一言如同惊雷,独孤明夷愣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瞳空茫地倒映出帘后的人影,嘴唇发颤:“竟是……如此。”
第61章 冷淡 兄控大失败
如愿觉得这个“竟”来得莫名其妙, 眨眨眼睛,没有言语。
帘后的郎君却急切地追问:“若是、若是他爱慕你,你可愿嫁他?”
如愿更莫名, 心说燕婵以前说的话果真有道理, 疾病使人苍老,摄政王似乎才二十出头, 怎么一开口比她时年三十五的阿娘还急着牵红线。她听得有点晕, 在额角按了一下:“我喜欢他, 当然愿意嫁的。何况我本就就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他没有而已。”
“那若是他有所隐藏,欺瞒于你, 倘若肯坦诚,”独孤明夷的语气更急切, 但到底大病初醒,语气虚弱,又隔着帘子,听不真切, “你能否原谅他?”
于是听在如愿耳朵里就更莫名,她心说这摄政王平常看的话本还真不少, 不然也问不出这种阴差阳错稀奇古怪的问题。她不和病人计较,晃晃越来越晕的脑袋,靠在桌边:“就算我们扯平吧。他瞒我什么,想来是有不好说的原因, 非要算还是我更不好, 感情这种事还耍心机……”
女孩的声音渐低下去,在纱帘外朦朦胧胧,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 但独孤明夷听不清晰,脑中回想的只有如愿之前说的话。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手指无意间紧紧攥住掌下的被褥,垂落的睫毛越颤越快,一如他越跳越快的心脏。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荒谬的快慰和欢愉,好像一杯满到极致的水终于爆破微微鼓起的水膜,又像是彻底剪碎已成乱麻的线团。
隔着纱帘的是他毕生所求,跨越千山万水也想要得到,只是过往横亘着不知何时会划下界限的生死,而如今他凭着她的腕血复苏,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向前迈步。
沉默许久,独孤明夷缓缓抬头,定定地注视帘后倚靠着长桌的纤细身影,微颤着向前伸手。颤抖的指尖先触上纱帘垂落贴合的边缘,再勾入掌中紧紧攥住,最终一把拉开。
帘外的降真香和光亮一同涌来,几乎让他觉得窒息,于是他急促地换了口气:“如愿……”
无人回应。
女孩向后靠着长桌,衣摆向一侧歪斜,露出骑装紧束的一双腿,软趴趴地歪在身下的席子上。如愿的上半身也是软的,歪歪扭扭,满面不正常的酡红,双眼半睁半闭,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末端沾着细细的水珠,脆弱得仿佛薄翅上黏了露水的蝴蝶。
独孤明夷慌忙下榻,赤足赶过去抱扶起她,刚一接近,就感觉到她的吐息落在鼻尖唇畔,烫得他浑身一颤。
他有些惊慌:“你发热……”
如愿却恍然未觉,竭力眨动眼睛,视线来回晃动,因发热而覆着薄薄水膜的眼瞳渐渐倒映出眼前的郎君。她微微一笑,在独孤明夷说完之前,双臂搂过了他的颈后。
**
药庐。
又是一轮药煎完,屋内的苦香又重一层,乍一闻令人鼻腔都有些不适,楼绍却放下一颗心,背后出的冷汗总算能歇歇,甚至还能指点煎新药的侍女几句。
他稍缓呼吸,绕出药庐,刚到僻静的山松造景处,碰巧遇上赶过来的韩王。
楼绍立即见礼,满面风尘的韩王却制止:“太医令不必。我只是来问问,豫王怎么样了?”
“回殿下,已无大碍了。”楼绍坚持行完一礼,对豫王和皇帝共同的叔父并无隐瞒,“说来也是太医署失职,依旧不知其中缘由,但以那女子的血为药引,辅以针刺引毒,竟真将毒拔出。”
“……竟真有用。”韩王轻声吐出四个字,紧接着问,“那女子呢?该如何处理?”
楼绍莫名其妙于这位闲散王爷突如其来的严肃追问:“自是让她归家。”
“怎么归?”
“这,如何处理,自然是王府的事,与太医署并无瓜葛。”楼绍警觉起来,斟酌着说,“只是似有些身子不适,先前召臣前去看过,也无大碍,略有些失血造成的征兆。豫王殿下已下令,送她归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