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糖+番外(158)
然后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他穿正装的样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笔直英挺,头发打了发油,刘海全部固定到右侧,露出那张又熟悉又恍惚的英俊白皙的脸。他递给新郎一个暗红色丝绒盒子,新郎紧紧地攥在手里,又转过身让他帮忙整理领结,朱宁把手里要插在陆浩宇西装右襟口袋的玫瑰花娴熟地衔在嘴上,两手在陆浩宇的脖子下摆弄。
“弄上去了吗?”姑姑问。
没等我回答,姑姑自己摸了摸后脑勺,确认头发固定好之后从我面前走开了。
他愣在原地,和刚才的我一样,新郎跟他讲话也不回应,忙乱的婚礼,忙乱的上帝,没有人知道眼下这对普通的小情侣心里在想什么。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朱宁横着衔在嘴上,清晨的阳光洒下来,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明媚美好。这时候我才发现,为了腾出手给姑整理头发,气球被我胡乱缠绕在手腕上,错乱的细线,怎么也解不开。
我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隔着一道梦幻斑斓的花朵拱门。
一秒,两秒,我突然跑过去,气球在我手上跳动,灰色裙摆向后飘起来,我看到带起的那阵风在朱宁的脸上闪过的笃定和期待,玫瑰花叶子晃动了一下。
“喂,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没时间?”我把他嘴巴上的玫瑰花拿下来,“送给我。”
朱宁猝不及防地抓起我的手腕,翘起嘴角,熟悉的温度从手腕上传过来,他带着我,往侧边蜿蜒的小路上跑去。
一颗开花的树,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花朵粉白,我站定下来,指着簇拥的花儿懵懂地问他,“这是什么树?这是什么花?”
“对啊,这是什么树呢?”没等我话音刚落,朱宁立即转过来把我反身压在树上,眼睛里有深深的渴望,“这是什么花?”
“我问你呢。”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脸撇过去,但是发烫的脸出卖了我,没等话音刚落,他的嘴巴贴过来。
我听到那些花儿窸窸窣窣地挂在树干上指点我们。
时间到——
我拎起裙边踮着脚无声地跑到姑姑刚才告诉我的地方——花拱门的一边。急速站定后微微俯下身整理了一下裙边,抬起头,才看到拱门的另一边,那个原本应该是伴郎站的位置,站的是朱宁。
他竟然不打声招呼就过来当伴郎,什么也不跟我说。
亲戚过来叮嘱我不要忘记在新娘哭的时候递纸巾。
可是,当丁琪挽着姑父出现在花园小道另一端的时候,我发现我才是那个最需要纸巾的人。
和煦的阳光穿过花拱门落在我身上,我伸手挡住额头,透过食指和中指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幕布清澈如洗,云朵被风轻轻地偷偷咬走一块,又咬走一块,晃晃悠悠,慵懒清闲,人间好似还有大把时光。一首明朗轻快的英语歌响起,丁琪拖着长长的裙摆和姑父迈着数好的拍子走近,我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脸庞上滚落下来,我还是没忍住。丁琪保持着她对着镜子练了很久的微笑缓缓走过来,走到我跟前时,用看不争气的孩子那种眼神皱着眉头撅起嘴巴瞪了我一眼。
没出息,好丢人,我知道。
圆柱形的白色台子比地面高了两个台阶,一阵掌声和欢呼声在人群中传开,姑父把丁琪的手交给台上的新郎,转过身悄悄地抹了一把眼泪。
一切准备就绪了,新郎拿起麦克风,紧张的样子像是在托着一个炸弹,甚至可以看到他在微微发抖,但后来我才看到——
原来他在哭。
“我不会说精彩华丽的甜言蜜语,我现在站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丁琪,我的爱人,我的妻子,遇见你之前我从不知道人生这两个字怎么写,我从没有觉得自己完整过,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几十年,你一直问我第一次和你接吻是什么感觉,我总是不愿意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那一刻我第一次在思考我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些日子都很模糊混乱,我以前就是这么随便地过来了。有一天你问我爱你吗,我说爱,你问有多爱,我说爱死了,你说爱死了是什么意思,我说爱得要死了,爱得死去活来,你又问死去活来是什么意思,我说非常爱,不爱就想死,爱了就能活过来......虽然我现在说的乱七八糟,但你知道的,我之前背了很多遍稿子,从网上复制拼凑,可是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想我是太激动了,激是感激的激,因为你是最宝贵的礼物,我会用余下的一生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我知道,她完全值得。
丁琪被对面那个男人小心地吻着,台下掌声连成一片,都面含欣慰地看着台上的新人,我偷偷看向朱宁,他嘴角微微扬起,勾起的嘴角小漩涡里落满了阳光,也在轻轻拍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