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西去+番外(100)
长琴放下筷子,起身往外走,“什么书?”
大江已进了院,手里果真握着一本书,上面画着一位革命人,领口上醒目红星,带着军帽。
“你要的书啊,我给你拿来了,一会没事你就能看。”
长琴讷讷接过书,“我啥时候朝你要书了?”
大江一本正经,“刚才你不是说要这本书,我没事就给你送来了。”话说着,左手插进裤兜掏出个圆圆的小瓶子,给了长琴个眼神,塞到她手里。
“这……”长琴嘴里冒了一个字,在看到他的眼神之后,没有往下说。
大江张嘴,无声说了个嘴型,“香油。”
长琴也压着声音,“我二叔拿来了。”
大江笑了,换成正常说话的声音,“书给你了,我还得和我娘下地,看完再还给我。”话没说完,人就跑出了门。
隔壁的宏伟媳妇正好出来泼水,听见声对拌猪食的宏伟悄悄说道:“我怎么觉得,长琴这孩子能跟大江走一块儿去?”
宏伟:“别瞎说,还是个孩子。”
“孩子?大江都十七了!长琴也十五了吧?要我说,找人托托信,估计这事儿能成。”
“你可拉倒吧,先别管这事儿了,先把猪喂好再说,那能管闲事呢,别人成不成结不结婚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我就想知道我的大母猪这一窝能生多少仔?”
***
月儿明,蛐蛐儿叫。
舍不得开灯,奶奶点了蜡烛,那根蜡烛在抽屉里放了很久,被其他东西压得有些弯。
过午,长瑶来找过长琴,约她一起去找何江和虎子摸知了,长琴脸上有伤,纵然夜里旁人看不见,她也不想出门,便推了。
安安静静留在家里,挨着蜡烛看大江送来的那本书。
天热的令人烦躁,后背刺挠发痒,应是起了痱子,破纸壳缝了个扇子,拿在手里扇。
沈现平在一旁抱着二胡,拉到头再收回来,到头再收回来,听的人发毛,浑身怪瘆得慌,长琴奶奶说了他也不听,只得气的不说话,“拉的什么?跟驴放屁一样。”
长琴笑的直颤,的确,这种声音总是让人发笑。
掀过去一页,心里囤着事无法继续,抬眼看了看坐在那扒果子【1】的奶奶,合上书本,也坐到奶奶对面帮忙扒。
这点果子是春种之后剩下的,奶奶说留着吃,其他的都已卖掉,从土地入户之后,日子确实好了很多。
“别扒了,手疼。”
“我闲着也是闲着,扒点吧。”停顿了下,长琴才问:“今天去我姑奶奶家,怎么样?我姑奶奶同意吗?”
奶奶:“愿意了,我看看哪天?带着你小叔过去。”
长琴:“那我小叔还不知道这事儿,得找个时间跟他说说。”
奶奶:“嗯,我让你二叔找人捎信儿,让他从黄城赶回来,你姑奶奶这个样子,怕是久不了了,赶早不赶晚。”
“我觉得,能说通这事儿是好事儿,起码来说,我姑奶奶死之前,也能认了他,他也能知道他的亲娘是谁。”
话看似普通,可在长琴身上,就好像撕开了旧日一道几乎愈合的伤口,连她自己说出来时,都感到麻木的痛。
怕什么来什么,往往有许多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它总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眼前,或者耳边,长琴奶奶:“去看看你娘,别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这些年,她也不好过,你长大了,应该明白,人活着,很多事都不是如意的。”
“嗯。”长琴没有多说,简单回应。
她的心里有一面镜子,存着帧帧经历过的画面,每次回忆起来,方能一清二楚。
她和小叔不同,小叔那时候刚生下来,根本没有记忆,而她那时已经五岁,她记得所有的人,她记得所有的事。
“今天,强子娘从黄城回来了,说是四姑让她捎信儿,在那很好,强子娘回来待三天就回去,奶奶要是想给四姑带吃的,就准备一些。”
“那我明天去压点果子面,你四姑爱吃,门口椿芽能吃了,再炸点一块带去,你叔几个都在那,少了不够吃。”
“也别太多,天热放不住,没两天就变味。”
“嗯。”
筐里的果子,被两人扒的哗啦啦响,长琴奶奶刚拿起个果子,不小心又掉回去,从老姑家回来之后,应是累了,左手总用不上力气。
“那天我听大江奶奶说,说给大江说了个媳妇,不知道成不成?”
长琴一愣,“媳妇?这就开始娶啦?”
奶奶:“哪能?先看看合不合适再定下来,你们这一代不像我们那时候,我跟你爷爷成亲时,就见过一次面。”
“不认识都能成亲?”
“那个年代大部分都那样,他要是成了,你就别总和他在一块,人家说闲话,再说了,人家媳妇也不能愿意,咱不惹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