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暮染光时(110)
但好在宋芷青好哄,林柏安也会哄。哄话一通说完,他还时不时找准机会卖卖惨,指着膝盖说天气不好,最近貌似老毛病又犯了。
宋芷青一听就心疼,哪敢再让他跪着,赶忙连扶带拉地把他往床上带,弯腰替他卷起裤腿就要帮他看膝盖。
林柏安将计就计,搂着到手的宋芷青就开始新婚第一夜该有的耍流氓,动静闹得真是连上楼给小两口送水果的林老都不放过。
林老半辈子戎装下来,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就是站在门外那几十秒,愣给他听红了脸。
把盘子搁在外面台上,林老就跟后面有野狗追似的,赶着步子下楼,边走,他心里还边痛骂:小畜生。
可能是那晚偷听墙角造的事,日后再看见这小两口搞亲密,林老都自觉性地装瞎扮聋,拉着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就往院外广场走,说再不呼吸点新鲜空气,脑子该浑浊了。
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才过了不出几个月,宋芷青肚子就有反应了,按着时间倒退,林老才发现林柏安这小子是先上车后补票的货,混账东西,又喜又气地就要拿鸡毛掸子。
好在老太太站在林柏安那边,平息战役的能手。
日后的悉心照料,林家上下喜迎林钦吟的呱呱坠地,小东西从生下来就乖,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人就笑。
林老到哪都得夸自己儿媳一嘴,说是林柏安这小子捡了宝,就得好好护着。
好日子的蓝图都画的清晰简洁,谁又能想到后来会出那样的事。
老太太身体不好,初春走了。林柏安工作出事,初冬走了。
一年两丧,满树凋零。
从此之后,悬在老院头上的那片浓雾厚云,沉重迷蒙,再无光华。
宋芷青被娘家硬性接回,整整一年的时间,人间蒸发了似的杳无音讯。
无论是林钦吟,还是为了林钦吟的林老,都数不清自己拨给宋芷青,甚至宋家多少电话,却无一次接通。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院的人开始埋怨,开始痛恨宋芷青的不近人情,爱与不爱怎么能够表现得如此分明,分明到像是悬在性命上的绳索,烫链,想割断就能割断的吗?
那样的处境下,没有人想去试问宋芷青,更甚至是试图理解宋芷青。他们对她的憎恶太深,只因为她被带走那天,离开的背影仅有决绝。
可老院的人不知道,宋芷青冒着被逼迫打胎的重压,逃离了宋家,逃离了束缚,一个人暗无天日地躲在出租房里,妊娠反应极重,吃什么吐什么。
产前抑郁铺天盖地的笼罩,她硬熬也熬到了十月怀胎,孩子早产出来的那天。
那天的产房里,只有她生了女儿,林柏安喜欢的女儿。
妇产科的医生和护士都笑着恭喜她,旁床初为人母的女人也笑着夸她生女有福气,可当宋芷青站在门外,望着保温箱里的女儿时,她终于没忍得住,放肆地痛哭流涕起来。
她撑了这么久,只为一个执念,只为一个他能回来的执念。
林柏安开玩笑和她说过,要是她真的再怀了,别管是什么时候生,他赶也要赶从外边回来。
所以待在出租屋里的日日夜夜,宋芷青夜不敢寐,生怕一个闭眼,一个深眠,就会错过他归家的敲门声。
可她又必须要睡,她必须瞒过所有不想这个孩子降临的人,安安稳稳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心理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宋芷青硬扛也扛过去了,那段沉重日子里,她只记得林柏安,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别怕,我永远在你身后。
孩子是她对他能有的唯一寄托了,谁都不能抢,谁都不能夺。
护犊情深的宋芷青,给这个孩子取了名,宋念安。
她好想他,可他呢,他想她了吗?
这注定是个无解的答案,宋芷青追及余生,都再拿不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因为早产和孕期高低起伏的状态,宋念安从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宋芷青吃不好喝不好,也要拿存款带她好好治。
后来,当宋芷青实在走投无路,以一年为归期抱着宋念安重新出现在宋家别墅门口的时候,宋家再怎么想退路都来不及了。
他们是真没想到,宋芷青会这么死脑筋,这要让早就谈好的那户金融人家怎么接受?
但事情总有转机的节点,宋芷青和那个男人见了一次面,两个人就谈妥了条件。他不过是要场只有虚名的婚姻,以掩家人耳目,在外面继续养着不被认可的对象。
而宋芷青再怎么离婚有孩子,背后还有宋家撑着,虽然宋氏公司的发展实里日复一日衰败,但名声未败,扶稳就能东山再起。
宋念安跟在宋芷青身边,那户人家因为不是自己的血脉,也不想给孩子改姓,这正中了宋芷青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