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眼(160)
“那意思是我现在可以耍赖了么?”叶润绩顺着她的话问。
“……”
祝兴妍觉得自己被套路了,气愤地皱眉:“你幼稚不幼稚啊!说好要坦白的啊!”
“嗯。”叶润绩应和她的话。
顿了下,俊朗眉眼之间漾着慵懒的笑意,轻哄着解释道:“只不过,现在想坦白的再彻底一点。”
—
深夜漆然,酝酿了一片的深沉,卧室内静谧得只剩下两人平缓的谈话声。
就这样,叶润绩细水长流地将这段时间压抑在心头那些事情全部告诉了祝兴妍。
害怕儿时梦魇而迟迟入眠,害怕午夜梦回后所要经受的惊恐而开着整夜的灯睡觉,还有他对此畏缩又胆怯,没有半分试图与其正面对抗的勇气。
他的不安,他的怯懦。他的自卑。
一一的,被剥光的,摆到祝兴妍的面前。
有所忌惮,却又明目张胆地将那个藏起来的自己,坦白给祝兴妍看。
他并没有料到,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自己会是如此的平静与淡然。
但叶润绩很清楚。
比起她委屈愤怒地掉下珍贵的眼泪来说。
他更希望的却是,她知道所有真相,拥有去选择的权利。
不应该那么的自私,也不应该贪恋现下这些看似一触即逝的美好。
他所希望的,应该是长长久久的美好。
有底气地,坦率地,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床头点着一盏微弱的小灯,幽幽的光线漾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
女人姣好面容上被照得洁白无瑕,不沾染丝毫尘埃,美丽得给人些许距离感。
大篇幅的话语说完,叶润绩杵在黑暗里回望着她。
像是将剩下的事全然交付给她,沉默着等待对面的人开口。
祝兴妍倚在床头,目光呆滞地杵在没被光照到的黑暗边沿。
其实,刚开始听他讲话的时候,视线是笔直落在男人那张被暗影笼罩的脸上的。
可越到后头,就越不敢正眼看他了。
愧疚和自责紧紧地包裹着她的心,疼得总是有隐约的泪珠在模糊眼眶。
总觉得,她应该再早那么一点点知道的……
因为这样,他的怯懦和惧怕,就能被分成两半,另一半由她来承担。
她并不知道原来那个满眼全是光的少年,曾经也生活在炼狱的黑暗当中。
哮喘病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可怕,可一旦发起病来,却是真真切切能要人命的。
就像是被人生生扼住脖颈,窒息感抽丝剥茧地侵蚀着人。
在呼吸内科工作的这些年。
她知道总是有很多小孩子因为这个疾病住进医院来,也看过他们发作时的痛苦与无助,急促地拼命喘息着,像是极度在渴望着生,却又在悄然间被拉到死亡的边缘去。
而在几番治疗过后,终于稳定下病情来,却已经没有了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取而代之的是被病痛折磨的麻木。
不过是一些连字都还没认全的小孩子。
明明没有犯错,却要被逼着去承担着这些。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八岁的小润绩。
是如何垂死挣扎在苦痛的边缘,也是如何在其中变得怯懦和胆小的。
也终是明白他为何不敢入眠,为何总是频繁的夜醒,为何闷在心里头,都不说。
也在不经意间,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这事有点丢人的……”
她仿若看见了一个与她印象里截然不同的叶润绩。
原来,他在自卑。
悄无声息地揩掉眼角的泪水,祝兴妍把目光转回到叶润绩的身上。
也刻意咳嗽了几声,试图将声音里染上的哭腔甩掉,也许是发现相距的间隔,不算太近,她又往前凑过去点:“绩小朋友,我现在反悔了,没办法听过,当作没听过了。”
“嗯?”他的瞳孔在暗影里散发着熠熠的光。
她认真地批评起他来:“就是觉得你这小屁孩挺欠收拾的。”
“怎么个欠收拾法?”他随性地半靠着,额头细碎的刘海略微遮住眉眼,模样吊儿郎当的。
“你等到我问了,这才告诉我,不是欠收拾是什么?”祝兴妍愤愤然指明他的罪行。
叶润绩眯了眯眼睛:“那我现在是不是得哄着你点?”
“你哄吧。”祝兴妍摆出张臭脸对他,很傲娇地说着,“不过提前跟你说,我这个人不是哄哄就能不生气的。”
“也行。”叶润绩笑着去捏她别过去的脸,“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
祝兴妍不跟他开玩笑,绕回正题上:“要不然你就给我写个保证书吧,手写的,保证以后不准有事情瞒着我,不准有事情自己扛着,有事情得第一时间,得跟女朋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