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龄一直都偏向盈盈，他当然记得当年秦王府时盈盈的美和怨。但他深知也若毫无根基就被推到这风口浪尖上还不是只能成为众矢之的。他心中叹息着这陛下也真是的，这等没想好的事脱口而出，虽然只是与他们三位近臣议论，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出去岂不是害了盈盈么。所以他赶忙出言相劝，让陛下赶紧打消这等念头，让盈盈平安度日罢。

世民接着说道，“玄龄所言，也是朕担心之处。但朕左思又想，无论朕的感情，还是品德、才情，以及对我大唐之贡献，后宫之人实在难及贤妃。朕想着知人善任，委任将军官吏从不看出身，只看功业，对后宫的评判也理应如此。更何况，你们都知道，贤妃多年侍奉朕，多次为朕出生入死，玄武门之变又有大功，后来所献的《破阵乐》与《九功舞》，为我大唐乐舞之流传贡献卓著，寻常后宫妇人怎能有如此胸怀与作为。所以，朕也是反复思量，才有此打算。”

魏征刚才一直不语，突然正色起来，声音有些严厉，直言道，“陛下，说到此处，臣以为贤妃最是不妥。”

“为何？”，世民很是好奇。

“陛下，臣当然知道贤妃对陛下情深意重，多年侍奉无不尽心竭力，她的才华、人品，也是臣心中所敬佩。但皇后贵为国母，母仪天下，亦是天下王道正气所在。但贤妃曾经是先帝亲封的齐王五品孺人，名义上也是陛下的弟媳。如今千回百转，做陛下的妃妾也就罢了。如若立为皇后，恐怕有违儒道礼体，如何能够教化万民，后世若有诟病，岂不是有损陛下圣誉”。

魏征此言很是犀利，一语中的。他对盈盈并无偏见，这番话入情入理，都是本着公正来的，但实在切中要害，让人心有一种碎掉的感觉。

“可是当时之事，并非盈盈之所愿，她在齐王府中也一直在为朕……”

“无论是否是贤妃自愿，但事实已成，恐怕陛下很难遮掩过去。再说玄龄之言也很中肯。大唐律法明文规定不得‘以妾为妻’，违者还要罚一年半的劳役，何况继立皇后呢。”

无忌此时也说道，“陛下，魏征之言，至情至理。臣也多次听闻先皇后盛赞贤妃的德才，只是可惜了。这齐王府旧事，实在是个障碍，立为皇后实在不妥，还望陛下三思。”

魏征所提到的理由，是世民没有深思熟虑的，他有些震惊于此，但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鲁莽了，便言道，“今日之言，朕不希望传扬出去，你们说的都对，是朕疏忽了，容朕再细细思量一番。”

三人面面相觑，便起身告退，只玄龄摇了摇头，心中暗暗为盈盈叫苦，这一出以后，恐怕不久便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灾祸了。

第160章 愿君分明知妾情

世民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对贤妃的提议会引来如此大的反响，无忌、魏征与玄龄三人如此合力反对的事，自贞观以来似乎还从未出现过。盈盈曾为齐王孺人之事已多年不曾提及，但仍然如越不过的门槛一般横梗在那。他自己倒没什么，但臣子们怎么看，史书怎么看，谏官怎么看，百姓怎么看，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重要了。他自然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世民心事满满的回到寝宫之中，还一直想着刚才的事。盈盈见他脸色不好，便关切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世民不语，坐在案旁，也示意她坐在身侧。

世民缓缓地说，“今日，朝堂中再议继立皇后的事。”

盈盈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该多言，只是顺从地在一旁陪坐。

世民突然问，“盈盈，你认为何人可以继立为皇后。”

盈盈便说道，“陛下，在臣妾心中，文德皇后的品性、德性、才华，还有与陛下的夫妻之情，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替代。”

世民听了此话，心下满意，“但朝中多人坚持要朕再立皇后，朕也很是踌躇。”

“继立皇后是陛下的国事，各位大臣们自会与陛下商榷妥当，臣妾不敢妄言。”

“但也是朕的家事。继立皇后，自然要立与朕情意深重之人。”

“那便要问陛下自己了”，盈盈微微轻笑，很恭敬地说道。

“盈盈，朕有些属意于你”。

盈盈听闻后大惊，她全然没有想到世民心中还会属意于她继无茵之位。深宫多年，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胜任皇后，连忙跪身请辞，“陛下，这万万不可。臣妾绝没有这样的心思，也实在不敢继文德皇后之位。”

“盈盈，你快起来。刚才还说继立皇后，要立与朕情意深重之人，这满宫里撑得起这几个字的人，朕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盈盈面容平静，望着世民似乎真诚，但却怎么看怎么深邃的脸色，款款答道，“陛下，一来文德皇后的风范无人可及，臣妾不论才能品性，都实在差的太远；二来臣妾出身卑微，侍奉在陛下左右便心满意足；三则臣妾毕竟曾为齐王孺人，于礼于法都恐对陛下不利，臣妾不愿因为自己而为陛下惹来麻烦；四是因为……臣妾只孤身一人在宫中，一身一心具属陛下，无需名位束缚，陛下的封赏越是简素，臣妾就越能平安、长久的在陛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