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番外(289)
两个走字意味不同。
头一个走指的是李隐舟重回海昌、归隐田园。而后一个么……
凌统神色中隐有分不常见的焦急:“吕将军因气结于胸,近日来箭疮发作,恐怕需先生走这一趟了。”
简单一句话却藏了不少意味。
他未称吕蒙为都督,而吕蒙也不像是小气的人。
李隐舟不与他绕弯子,一面上马,一面垂眸看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统不耐烦地左右逡视一眼,抓着缰绳也翻身坐在他背后,不等李隐舟继续追问,一挥鞭子直冲向建业城外。
待至渡口无人处,凌统才将事情一五一十地抖露出来。
“吕将军与陆都督的亲兵发生了冲突,豫章郡太守蔡遗公又撰文历数将军这些年的不是,主公看了之后震怒不已,一定要让将军好好反省一月。”
吕蒙与陆逊的亲兵争执已非一日两日的新闻了,蔡遗对吕蒙的不满更是积年的老黄历,而真正令李隐舟注意的却是凌统对陆议的称呼。
陆都督?
在其惊愕的眼神中,凌统眉头深皱,目光长长落在江波之上:“主公已令陆伯言代任偏将军右都督一职,吕将军也因之气竭,如今旧伤发作,恐怕危在旦夕了。我知先生乃是陆都督总角之交,或许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吕蒙与陆议二人于他都是打小的老相识,他一时半会也不能判个是非对错。
只是此事一出,主公的偏心未免太过明显,几乎是明摆着要打压吕蒙。
就连凌统都这样想。
恐怕普天之下的有识之士都能读出这不同寻常的处罚背后的意思,无不为吕蒙捏一把冷汗。
李隐舟随之登上摆去陆口的大船,回首遥望,便见柳岸灯火绵延,漆黑的水面上倒影出摇曳的烛光。
宵风掠起江波。
火光便在风中倏忽一灭,复又燃起。
第134章
一路行船至陆口大营, 轻舟在渡口一掠而过却未停驻,趁着激浪继续沿江而上。
猎猎军旗倒错而过,肃杀风声不绝于耳。回望陆口森严大军,凌统深拧眉头, 任湿冷江岚渐漫上视野, 将两岸赤壁锁入一片迷雾之中。
李隐舟靠在船头, 却举袖望向前方:“这就是你说的陆口?”
凌统阔然回头, 踩着冰冷的甲板走至他面前, 将眉一挑:“本也没说是去陆口,先生大可弃船而去, 我绝不阻拦。”
举目一片骇浪破空,遥闻惊涛拍岸响声不绝, 李隐舟粗估摸了下自己跳江生还的概率……啧。
这兔崽子。
上了贼船, 还怎么跑?
他眯缝双眼, 透过重雾眺着远岸:“如今吕将军在何处?”
凌统松懈地靠上船栏, 眼神紧聚在前方一点:“浔阳。”
浔阳是吕蒙旧年屯兵之地, 至鲁肃身故他才驻入陆口, 如今算来已二年有余。陆议上任都督的头一件事便是令其折返原驻地, 其中意味便颇令人深思。
难怪凌统放心不下。
李隐舟与陆议多年故友,和吕蒙却仅有数面之缘,前后两任都督的矛盾几乎揭在明面上,且至兵权这一层, 就万不是昔年和文臣蔡遗打打嘴仗那么简单了。
居然被这小子算了进去……李隐舟瞟他一眼,恐吓道:“毒.药同源, 能救人的也能杀人。”
凌统却勾起一抹笑:“箭是杀人器,却杀不死曹子建,先生是有贼心无贼胆吧?”
李隐舟托腮不语。
这旧黄历是真过不去了。
……
浔阳与陆口所去算不了多远, 一路争拌间不过二三日便抵达这座古城。
两年不经战事,浔阳驻兵在闲暇时多卸甲耕田以自给军需,沿岸人家炊烟升起,灰色的屋檐下挂两行夏时的荷花玉兰串。饱满的花串多已萎谢,晒黄的花瓣依旧残有余香,将湿润的山风染上一层清芬的气息。
吕蒙在其旧居太守府。
打小在军营混大的凌统自是哪里都有旧相熟,一路连令牌都没摸过便顺利领着李隐舟见到吕蒙。
吕蒙卧在病榻之上,双目紧闭,额角微抽,粗砺的皮肤透出一种不健康的红潮。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用箭创发作的借口与孙权置气,如今看来却并非那么简单。
李隐舟凝神搭过脉,道一声“冒犯”,揭开吕蒙身上被褥,果见身上零星布着环形红斑,双膝双肘肿了两圈,红得滴血。
凌统也似未预料到这般情形,不觉皱眉:“子明旧伤发作得如此厉害?”
李隐舟撤下手来:“这不是旧伤,恐怕是……”
“将军!”
话音未尽,便见传令小兵匆匆赶来,目光犹豫片刻,对着杵在一旁的凌统低语两句。
凌统眼神一动,两步迈到窗边往外瞄了一眼,顺手将挂在沿上的斗笠摘下,快步走至李隐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