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三国+番外(277)
温凉的气息扑在耳上。
小小的声音,像分享着秘密的孩子。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当真信了司马懿的鬼话,只怕他第一个就会翻脸。
李隐舟没轻易开口,司马懿也并无那么天真,他只需要耐心地等候——他已经等候十年,不差这几个月。
可魏军却不能再等。
数万大军每一日的军需用度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对战机的等候时时刻刻都在消磨着军心与战意,上至曹氏兄弟,下至每个小兵,都在茫茫的雪天里暗暗琢磨着前方的路。
次日,雪停。
晴光破晓,天地苍白,一轮旭日透过低压的云层露出一抹赤金的光华。
化雪天,却比落雪的天更冷了些。
李隐舟被羁押在深深的营帐里头,只闻融雪一滴一滴从帐角落下。漫漫的时光中,忽听得匆匆的脚步声在耳畔一闪而逝,接着便是一道急切的声音——
“快,将他们和旁人隔开,不要把病气渡过他人!”
有人已经发热了。
这场疫病也本源于魏军,李隐舟对吴军并不太担心,一来两军谨慎地对望,还没有真正交锋,二来他此前所用的肉桂粥,正是以肉桂浓重的气息掩盖其余药材的味道,足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抵挡疫情传播。
于魏营,曹操欲与他拉锯僵持,势必不能透露出消息撼动军心,可在有心之人的操控下,有关时疫爆发的传闻不胫而走、愈演愈烈。
一种恐怖的情绪随着跌撞的脚步在军中蔓延开。
从深闭的窗中唯能看见一线蔚蓝的天,雪擦洗过的大空有种冰川般的纯净寒冽。
这是建安二十余年来,最冷的一个春天。
在火炉面前的杨修,也同样这么想着。
眼前的青年修身如竹,年少的锋锐历岁月磨砺,收敛为一身挺直不屈的傲骨,依旧清正、纯粹。
“公子。”他忍不住再次开口,“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够了,万勿多生事端,丞相未必肯以退兵换来治疫的方子,我们切不能再这个时候当了出头鸟!”
这话已经足够直白,只怕曹植再动恻隐之心,要知一次谏言是忠贞,是正直,是仁慈,而十次就是逆上,是狼子野心!
此前试探中,丞相不愿妥协。
他就已经规劝曹植不要再出言,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地去寻李隐舟,所幸对方态度强硬,两人未能达成什么。
曹植低低地道:“我明白。”
杨修这便松了一口气。
余下对将来的计划还未出口,便听帐外人声渐沸,不知何来的小兵聚拢在一块,乌乌泱泱成一片人海。
他心头咯噔一声,一种不妙的预感袭上脑海。
“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有人通传进来,极低道:“公子夜访曹公的事传了出来,不知是哪个贼子这么没眼色!眼下人心惶惶,都指着公子能说动曹公呢!”
第129章
杨修目光登时沉下。
心头却无端浮起一种莫大的不安。
曹植夜访魏王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所谈的内容也绝不会从魏王身旁流出,何况事关军机、军心,关乎这一战对孙权的胜负, 谁敢冒此大不韪在这个时候出来搅乱浑水?
而能借此获利的, 唯有……
“曹丕。”他冷冷吐出这二字,一切疑惑便迎然而解。
大疫将行、军心大散, 这片狼藉中曹植被这样一手推至风口浪尖。若他不承认夜访丞相、请求退兵, 那便失了军心民望;而若他把此事认下, 则必会令多疑的曹操怀疑其用心不轨、企图逆上。
进退皆错。
曹丕这一招烈火烹油, 可谓兵行险招, 却也险恶至极!
他们到底还是受制于仁义道德, 也因未敢同样地冒险,才平白给了敌手一次先发制人、搏命一击的机会。
心头如江畔的一块礁石, 被心潮一浪接一浪冲击着,令杨修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但他毕竟是杨修,沉浮数年的江湖老手,在危机袭来的霎时便已定出计策以挽狂澜。
“少主!”
他快步行至曹植身旁, 附耳贴上,疾道:“此事乃嫁祸无疑, 尊兄欲借此让您立于两难之境、失去魏王的欢心, 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了。”
窗外又小雪。
北原来客自是见惯风雪, 这样霏霏冷烟倒似见惯的冬景,没什么好稀罕的。
只是南国的雪总湿润些、阴冷些, 更有种刺骨的寒意。
曹植凝神看着这样的雪后湿滑漆黑的路面,片刻不语。
见他并不接话,杨修不得不肃重了语气:“少主!我们不能遂其心意。眼下必须平息谣言、稳定军心,请上报魏王, 立即抓出背后造谣之人,以正军威!”
话到此处,已将利害陈情分明,若是按曹丕布置的选择去选,那么不管怎么选都是自损八百,不若绝地反击,化有为无,反治他曹丕个造谣生事、扰乱军心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