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醉(185)
“我父皇原本属意的太子人选也不是我,我的那几位皇兄,除了大哥占了勤勉二字,其他的都是一群草包,父皇本来想矮子里拔将军,选看起来还算老实的三皇兄继位,是我告诉了他母后和舅舅的事,他才决定赌一把,他说,”
宋琮得意洋洋地笑出一颗小虎牙来:“他说,虽然我也可能并不聪明,不足以寄托他的期待,但其他人,是肯定不聪明。”
宁宗一生稳妥,畏缩不前,缺乏勇气,连北伐的念头都不敢有,主战的将领一批接一批地被他寒了心,却没想到临死之前,反倒有了孤注一掷的胆量。
杀皇后,给右仆射设下圈套,把他们兄妹改换王朝的念头彻底碾碎,左仆射虽然野心勃勃,但权臣掌权容易,称帝却难上加难,不是一代人能够做到的,宁宗把五岁的幼帝托付给他,一赌左仆射短时间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二赌小皇帝宋琮能在这个时间段内迅速成长起来。
然后他赌赢了。
“所以败寇在这些事情里参与了多少?”
“败寇其实并不是一股势力,”宋琮抓了抓头发,有些苦恼的样子,“这些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有时候甚至会互相敌对,几乎每一个皇子身边,都会有他们的势力触角。”
他绞尽脑汁想了个比喻:“他们就像是养蛊一样对待里面的人,这些人选定宿主,也就是像我这样的皇子,或者别的什么,每一个选定宿主的败寇之间彼此独立,并不共享信息,只可以借用败寇拥有者的资源来帮助宿主,达成自己的目标,并把收益回馈给败寇的拥有者,倘若宿主失败,那他们这一支便算作失败,会被败寇的拥有者所回收。”
宋凌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石青。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的话,那石青选中的宿主便是冯家,从实力上来讲,冯家是整个东南的基石,倘若真的有不臣之心,那也不是不能一博。
只可惜冯家人并没有这个打算,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更懂得和平的可贵。
那石青应该便是被回收了,而尺玉,便是那个回收的人。
宋凌收回思绪,石青这一支涉及冯家,回头可以和小王爷仔细讨论一番。
宋琮继续道:“我是在七岁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败寇的人,是一个御膳房里的老嬷嬷。当时身边都是左仆射的人,我便时常装疯卖傻,以饭菜不合口味或者别的什么信口胡诌的理由,不停地换掉身边的人,尚书令也烦了,大概是觉得我整日作闹,不堪大用,慢慢的就真的放松了对我的监视,我的身边也总算有了些正常的宫人。”
“那个老嬷嬷便是其中之一,她做的饭菜非常合我口味,也是宫中老人,各方势力都不沾染,尚书令便放心让她留在了我的身边。后来有一天,她突然问我,想不想摆脱尚书令的监视。”
宋琮一手撑着下巴:“那我当然想啊,我可还记得我父皇临死前对我说的话呢,他让我一定要做个真正的皇帝。”
“我便问她,她凭什么帮我。然后她说,她其实已经帮过我一次了,这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宋琮叹了口气:“就是母后给我喝的那碗药,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给我换成了看起来睡着了,但其实意识很清醒那种。”
那碗药,算是宋琮命运的转折点,如果不是那碗药,他不会听见先皇后的右仆射的对话,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养来替别人占住皇位的玩意儿,也不会导致他去找先皇,先皇更不会因此决定豪赌一把,把皇位交给他。
“这不对,”宋凌皱着眉道,“这里面不确定的可能性太多了,万一先皇后没有在你面前说那些话呢?万一先皇不相信你而坚持把皇位传给三皇子呢?倘若真如蛊虫和宿主的关系,那她换药的这个举动,就显得太过草率而敷衍,仿佛就是心血来潮,随手做出来的。”
宋琮沉默片刻,忽然道:“哥,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武安侯名满天下,头上的溢美之词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聪明”两个字。
就连冯楚英,也一直认为宋凌“傻”。
“我想不到这些,便信了她,她和她背后的人果真帮了我许多,福宁殿里的那些眼睛,一个接一个的被悄无声息地抹杀。平心而论,尚书令有治国之才,他当时的想法是先休养生息十年,北伐之事可徐徐图之,当然,这建立在他彻底掌握皇权的基础上,再然后——”
宋凌接口道:“再然后,便是咱们夺了尚书令的权,借着他这十年的积累,北上伐辽。”
宋琮点点头:“是,尚书令权势通天,但败寇的人就好像蛀虫一般无孔不入,尚书令一系看起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其实内里早已被渗透,所以我们才能那么轻易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