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53)
习武先生闻言呼出一口气,伸出手递给李诏半张墨迹未干的云纹纸:“诏诏。”
诏令李诏。
李诏往上抬头看去,高台之上,唯有她那位皇帝姨父面前,才摆着笔墨纸砚的矮案。以及刚刚才走回赵适边上立好的宫人。
那支未舔干净的狼毫,还搁置在白瓷山形笔搁之上。
李诏闭上了眼儿,转过身去,只能妥协地穿上了护甲,推开了木栏,走到沙地前牵取了自己的马。
老远便看到婧娴一脸凝重地看着她,李诏不晓得以什么脸色对之,还是装作无所谓一般笑着与她挥手,继而踩着马镫,跃上了马背。
她骑着马走到筑场之中,深秋的天气及其干燥,头顶是太阳,凉风袭面,并送不来一丝温度。
觉察到元望琛的目光,李诏回望了他一眼。
而听陈寻聚拢三位后,交待道:“高丽人使阴招,不光明不磊落,既如此,我们也不必以规则为限。”
“攻马下盘,以球杖击人也可以了么?”顾孟春有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兴奋劲。
“或不必争一时输赢,高丽人会自食恶果。”李诏冒出了一句,怕他人即刻上头打起了恶仗。
“也不可等闲视之。”元望琛否定了李诏的话。
李诏一时难言,她不好已经在场上却气馁下场,他人也不知她身体状况如何,连她自己也不知今日下来会不会有大碍,赶鸭子上架的结果是只能硬撑。
“昭阳君未免太小心翼翼了。”顾孟春握住马缰道,“这场换我来击球,你负责传彩毬。”
李诏点头说好,她又看了一眼元望琛,自觉此时此刻自己谈什么寻求帮助呢。
鼓声响起,四匹马散开来,元望琛牵马转身,在路过李诏的时候,低声耳语了一句:“你只管打便是了。”声音轻到李诏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而她豁然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最坏不过自己再度倒下,她的确是怕死,却也不知如何苟且活着,若无法遮掩这病症,李罄文不得不给自己一个交代。而杨熙玉试图掩盖的,也不得不公之于众了。
如此,赵玠身边的那个位置或许就不是她的了。李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松一口气,她分明不厌恶这位表弟,却下意识里地抗拒。这样的情绪她自己也说不清,莫名笃定且莫名其妙。
李诏开始正视起这后半场的比赛了。
赵适没有发话,等着习武先生将球摆好位置。
彩旗一挥,即刻开始。
风从耳边擦过,她紧盯着彩毬,元望琛朝着她的方向直直抛过来,
她猛地挥杖,击向顾孟春。而顾孟春逮住机会立刻将马球掷入洞内。
整个传击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李诏屏着息终于呼出一口轻松来,胸口剧烈跳动,回望顾孟春,面上皆是笑意。
被领先了两球的高丽人自然不服,接连着发起猛攻之态。大抵是耐力会更好一些,在后半场之中围攻、突破、反超,短时间内又拉平了差距,叫人被打个措手不及。
李敏政与另外三人皆是练家子,虽然皆为两男两女,高丽一方比之放不开手脚的大宋,却是更狠一些。
对方似乎是看出了李诏是最弱的一环,见他们简单用听不懂的话语交流了几句,便蓄力挟击。
即便陈寻与元望琛在前抵挡,却还是防不胜防地在李诏这一环被阻截了彩毬。
为防止恶意进攻,李诏紧抓空隙,额角微微出汗,不给高丽人反应的机会。虽有精巧之思,却始终失之蛮力。
双面迫近之际,眼看元望琛阻拦对方传运马球,他夹紧马肚,一味前冲,却丝毫未觉后方来袭。李诏刚想出声提醒,马背上被挥动的球杖却已在混乱中予以他狠狠的一个撞击。
少年霎时面色惨白。
护住了左手臂,没闹出太大动静。
李诏多看了元望琛一眼,没再费心,便跟着高丽人的马,向前骑去。
待日晷针影落到申时,天色逐渐暗下来。礼官击鼓叫停,这一场马球比了一个时辰,至此才结束。
场面上的比分并不如人意。
高丽领先一球。
即便元望琛击入三次马球入洞,却还是抵不过后半场李敏政的乘胜追击。
皇帝面色不佳,即便只是马球赛,泱泱大国却被弹丸小国击败,宋室更无颜。因而赵适只是兴致缺缺地带了头鼓了掌,目光直看向高丽王子,不言其他。
皇后杨熙玉的眼光却抛向场内与元望琛并驾还在马背之上气喘不已的李诏。
“娘娘是觉得这二位走的未免太近了么?”嘉柔姑姑在皇后身后轻声问,见杨熙玉没有应,她又道:“前几日在内务府领了的虫草还剩下一些,娘娘可要奴婢炖一盅川贝雪梨银耳汤给昭阳君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