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171)
李诏似是松了一口气,急着走到李询面前,道:“好呀,别玩太久了。”回过头看向元望琛,礼貌性地问:“要一起么?”此时眼底之间再无迟疑软弱之色。
这并非由衷的邀约。
少年明显地感受到眼前人又已经将自己心防重新垒砌搭建,她退回了自己的城墙之内了。
“我等会送你们回去。”元望琛对李诏如今的心思感到迟疑不定,他将自己明晃晃地剖白,却未听到她的一句相当对等的“我也是”,因而心中不免焦急忐忑,却又不想露出逊色。
一路上李诏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与元望琛主动搭腔,而是硬与那群小孩凑上几句话,在少年眼里看来她的躲避近乎于拒绝。
李诏并非是一个因害羞便说不出话来的人,他不晓得她有什么可盘算的。
迟迟不给予一个回应,这样不似她从前的作风。
鼓点声密集,铜锣一鸣,那含了一口酒在嘴中的大汉舞着彩旗,朝着面前的火棍喷出火花来,惹得围观人儿纷纷打赏叫好。李询与他的玩伴们见状,立刻挤到了人群前头,兴高采烈地瞧着下一步的戏法。
李诏怕走丢,却也挤不过几层人群去够到李询的胳膊。
元望琛跟在他们后头,却也没什么心情去瞧李询看了目不转睛连连叫好的表演,少年那一脸不快尤其明显,与周遭人的感叹笑脸相比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瞧着侧前方尝试踮了几次脚尖,看着把戏拍着手却也忍不住打着哈欠的李诏,元望琛皱着的眉头难以松开,心中苦思急切,想问个明白,为何她听闻自己今日所言后便不予理睬。
“是太晚了么?”元望琛突然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儿来。
李诏犹疑地看向他,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又抬头瞧了一眼夜色,呵欠连连:“是有些迟了。”
“什么叫迟了?”元望琛迟疑地望向她,在对上双眼的那一瞬间,霎时失了平静从容,他欲动作,却还是放下了手,咬着牙问她道:“是三年太久,我说什么都迟了?所以,你不再在意我了?”
李诏忽然明白少年误会了意思,心虚地道:“你在说什么呢?太晚了就回家罢。”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却被少年一把攥住。
恰逢李询转身,从缝隙中钻到他们面前,吃惊地看向他二人交叠的手,眼色恍然,好似有什么了然于胸一般,对李诏说:“阿姊,你俩真好上了么?”
胡乱说话的李询自然被腾出另一只手的李诏揪住了耳朵。
少女被一语点醒,一颗心即刻悬升至嗓子眼。
“哎呦,痛。”李询立刻捂嘴收声,不想被人晓得自己堂堂男子汉竟要被阿姊治理还怕痛。
放开了李询的李诏给她那弟弟的朋友们一人发了一把糖,端着笑说要时候不早了,今天就散了。
吃了亏的李询有苦说不出,今天是新年里的第一天,他还嫌白天不够长呢。分明是夜里李询也精神劲十足,又不肯与自家阿姊李诏处在一块,于是还是将那高大少年推到了中间,偷偷与元望琛说:“元哥哥快帮帮我。”
元望琛无可奈何地感到好笑,道:“这是你的阿姊,我怎么帮?”
“你二人认识的年岁比我年纪还大,想来比我了解她多了,这女子就没什么弱点可以治嘛?”
“李询!”李诏鼻子出声,及时制止他拐着弯儿叫人帮他出主意动坏脑筋。
“同你阿姊在一块儿,向来我是被欺负的那个。”元望琛低头瞧着李询,轻易将童年遭遇据实相告。
“元望琛。”李诏不满地喊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而他身旁的小人儿立刻瘪了气一般,气鼓鼓地向元望琛告状:“家中长辈从来就训诫我要尊老爱幼,阿姊得病后,也关照我得照顾阿姊。可是她都不爱我这幼,实则蛮横起来就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元哥哥是不知道,阿姊原先因为一只鸭子当场在全家人面前摆脸色。”
少年闻言一愣。
“谁在那边吵吵嚷嚷说自己是大人了,你算什么幼?”李诏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又气李询多嘴,伸出胳膊逮住他的下一瞬就扭了他的鼻子。
“哦!阿姊!”李询眼泪汪汪地抱住元望琛,“她又欺负我,我俩应联合起来对付她这个恶人。”
“恶人”二字被再度提起,元望琛遽尔如鲠在喉一般,忽地记起有一次他披麻戴孝在太学与她对峙,骂她一家“恶人”,是正在气头之上,用词太重,言过其实。
“好了好了,不许皮了!”李诏呵斥着李询,又万般无奈地瞧了一眼元望琛,安抚弟弟的情绪:“李询,我可没欺负你,我这是在管教你,是你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