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156)
李诏笑了笑,闻沈池道:“官家授意如此,说是要令百姓迁移,新建公主府。”
“御街边上不是有空着的宅邸么?”李诏不明白,“檀姐姐早说要搬过去住了。”
李询默默地道:“宫里也并不止一个庆华帝姬呀。更何况,现在那些宅子权当做王府,给分封的王爷在京城落脚呢。”
“落脚?”李诏不解地看向自家弟弟,“如今他们可以进皇城了?”
沈池脚步一顿:“不是他们,唯有远西王而已。”
李诏说不出滋味,只好道:“能在临安城里大兴土木建府邸的帝姬,也总归只有檀姐姐一人了罢。”
“诏诏,下楼吧。”沈池耳闻身后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推开门。
踩着木板阶梯下楼,李诏提起了自己的裙裾,露出鞋头,走得很慢怕踩空。
一楼宽敞通透,一侧的高台上横放了一张案几,零落地堆满了书。
侍女妥帖地恭送他们出门,李诏跨出门槛后,才感受到落雪时分外头的寒意。
这是一个除夕的夜里,不远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雪比方才大了一些,李诏不由得裹紧了自己的披风。
“诏诏冷吗?”沈池问道。
李诏点了点头,双手还提着自己的裙子,为的是不拖曳到地上弄脏,似是在寺中呆习惯了,便也养成了这般的小心。
沈池见状,回身在李诏面前停下脚步,二话不说,双手绕过她的双肩。
李诏一惊,有些僵直地不知所措,却见他从后头将斗篷帽子拉到前头,替她将系带系上。
指尖不小心轻碰到她的下巴,她觉得有点痒。
可一切都好似行云流水般顺理成章。
距离此处不过丈远,方骑马赶回的那位少年,眼见了方才为人系带时撇不开亲昵暧昧的那一幕,逐渐放慢脚步。
元望琛眼色的温度骤降,勒马作出了大声响,为的是坏心眼地破坏那二人相处的微妙。
少年跳下马,踩在积起来的新雪上,双眼看向门口站着的几人,却是直接出声问李诏:“昭阳君这就走了?”
李诏点了点头,还没答话,而沈池先一步对元望琛道:“元公子这么早从宫里回来?李右丞令我来接诏诏。”
“倒是及时得很。”少年望向沈池的眸中凌然,话语之间也冲冲的,“是照顾不周了。”
“元哥哥好。”李询倒是好声好气地行了个礼。
元望琛瞥了一眼通情达理的李询,面上神色并没有柔和一些。只是稍作停顿,瞧见李诏带上的红色斗篷上沾上了点雪,二话不说,却猛地塞了一个暖手的小汤婆子到李诏怀里。
手上一暖,李诏微微一愣,低头看清被少年送了样什么东西后,才舒展了眉头,有些欣悦又拘谨地道:“这些日子,多谢款待。”
少年却一声也未吭。
*
回府的路似是无尽地长。
李诏坐在马车内,听沈池终于开口。
虽他只简言几句,却道出石破天惊之语。
“今赵玠被废立,明日本应是他束发之礼。”
元月初一,良辰吉日。原本是束发少年的成年之礼,如今却成了他被驱逐出东宫的一个契机。
李诏终于明白那天夜里张公公为何要“请”她出径山寺,为的是以之作押软禁她而换回赵玠的位置。既然是牵连至自身,李罄文自然是逃离不开关系:
“此事是谁主张?又以什么名头?平白无故便要废立太子,宫中再无其他皇子,那么谁是接下来接任的那一位呢?”李诏边说边想,却是逐渐有了一个暗自的猜测。
且越发肯定起来。
又恍然将几件事串联。
“若本脉中无皇子,便会从旁系中择他人。”李诏对沈池道,“既然今日敢废太子,并非一朝一夕的算盘。我知其余藩王无子,唯远西王有一子赵玱,从小便寄养在越州,如今他人也在临安了?”
沈池对上她的眼,没有否认:“废立赵玠的原由,朝中不会说破,但今日在大庆殿的几位皆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倘若李右丞不与你提起,还是不必深究得好。对外任意说一个借口,都能成为铁板钉钉的证据,都是说给天下人听的。”
李诏心下感慨:看来做贰臣的,从来不只是元望琛。而她心中有无数疑惑需要确认,却不知是否应当过问沈池。她不晓得如何提问才不失分寸,也不知沈池知道多少,是否可和盘托出。
“左右都是糊弄。”李诏叹气,“往后会如何处置赵玠呢?”她突然觉得极为后悔自责,不单单是李罄文参与此事,更因自己从前向皇后举荐过二位极好的姑娘。一想到唐瑶与顾孟春也因此被拖下水,三司史与吏部尚书祸从中来,便觉得自己耽误了太多人,不由担心地发问:“那些太子后妃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