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147)
少年紧抿双唇,说不出心口什么滋味。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以来,他擅自将李诏的这一场断断续续的疾病刻意忽视至脑后。好似她终归能够相安无事,太医口中的顽疾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元望琛抬头,见夜空云层中霍然跳出一弯上弦月。
月堕枝头,从前虚梦,觉来何处放思量。
只觉如今不是梦,真个到伊行。
*
李诏意识有些模糊。
似半梦半醒之间,总觉有人在床边自高而下地看着她。
醒来之后,却觉并没有人在身旁,还当是睡糊涂做了梦。
天亮了,清晨屋内的空气有些凉。
设法活动了筋骨,虽然四肢有些乏力,后背僵硬,脑中却是清醒了一些。她晓得昨夜自己又再次晕倒了一次,当着少年的面前,汗衫浸湿。
她一脸病态的模样让自己都厌恶。
屏风靠在一边被收起,床榻斜对着入屋木门,进门位置有一个梨木立架,上头原先是一盆幽兰。
而今日却被撤走了,上头是空荡荡的突兀。
李诏不忍凝神细思,昨日正午那兰花还枝干挺茂,而夜里她再定睛时,却见其尽数凋谢。
她本不该生疑,然从前的几桩事亦映入脑海,叫人恍惚不敢确定。
万事怎能归咎到这么一位自幼亲近之人身上呢?
房门忽地被推开,在迷惑之间,李诏转头看去,恰对上这位始作俑者的双眼。
她无数疑问却因口干无言,心中纠结难耐,脑里是千丝万缕,不知在当下应当做出一个如何的应对。
第六十六章 放火???“我信天道有常,因……
“婧姨。”李诏唤了她一声。
心中酸涩难忍,又怕自己想错,再抬眼瞧向眼前之人时,分明熟悉的脸庞却觉一下子陌生起来。
“姑娘感觉如何?”婧娴还与往常一样,看不出端倪。
“我好一些了。”李诏看向桌上的并没有食盒,对她道:“有些饿。”
“你在这儿等一等,奴婢去盛一碗粥来。”婧娴将热水拿到李诏边上,放在床外的架子上,搓了一把热水后,递给了李诏。
李诏坐起身子,将掖着棉被拉高,伸出手接过拧干的布巾擦了一把脸:“昨天后来怎么了?”
婧娴叹了一口气,眼光瞧下望去,回忆道:“奴婢方出门不久,就听到元家公子喊住我,这才发现姑娘又晕了一次。若不是管医丞及时赶到,真怕出个万一。”
“管中弦怎么会来的?”李诏不解,“府里知道了么?”
“还多亏元家公子在这儿,才差下人请了医丞过来,元家公子是知道管医丞恰好在青云山,离这不远,这是万幸。”婧娴答道,“奴婢还未回禀府上,然昨夜之事那位容大人也是知情的,因而必定会传到临安。姑娘打算如何说?”
李诏听后细思道:“我实则也不想让祖母担忧,可昏厥事非小,本就是为了养身心,我这病又何必藏掖,如实告知便好。”她将布巾还给婧娴,“管医丞有开新处方么?”
婧娴摇了摇头:“只多给了几瓶丹丸。”
“给我吧,平日也该带在身上。”李诏看了一眼婧娴,心中起伏,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去的?”
婧娴一愣,不晓得这个“他”字,指的是哪一位。
李诏见婧娴停顿,便将话说清:“元望琛他何时回的?”
婧娴倒是笑了笑:“见你无事后才走,应是没赶上奉香。”
“没去奉香?”李诏吃了一惊,心口情绪愀然繁复起来。
说不迷惑是假的,她无从知晓元望琛心中想法,分明往日冷言冷语,拒绝她的自以为是,为何会关心她的身体并为之特地留下。
李诏低头不语,试将这点小心思埋在心底。撇头又望见那门前架子上空置的模样,想起前几日管中弦来的时候她正要问这药渣味道有异,她方学了一点医理,还不是非常通彻,却因方杜仲的死,错失了发问的机会。
眼下欲盖弥彰撤走了兰花,倒是更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李诏借机提议:“对了婧姨,恰好我这段日子在辨识药草,不如每日你来教我如何煎药?”
婧娴脸色没有变化,仅仅是说了一个好。
*
午后李诏的厢房里迎接了两位客人。
她未料到管中弦与孙茹竟然会在此时一起来寺里。
孙茹面色无喜悲,进了门之后就随着管中弦一道坐了下来。
李诏的这一间屋子并不大,圆桌上恰好能坐下三个人。
“我闻昭阳君之疾又发,今日便随了管医丞一起过来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