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132)
见印如天子亲临。
再狡猾再愚蠢之人,也知道这个时候应当做什么。
于是夏茗等人连忙跪下,她推脱着这封诏书不收,道:“昭阳君,是臣女失言了。”
众人觉察此处动静,皆往这儿看过来。
“快快起来,跪我做什么?”李诏似是一脸无辜,“失言?失什么言?你们方才不是什么也没说么?到底说了什么?真奇怪,一会说没说,一会又说了?”她叹了口气,“我虽耳不聪,目不明,然幸好嘴还能说话。几位娘子的遭遇,我见犹怜,不如课后我让爹爹寻一位太医,来替你们瞧一瞧?”
恰逢李敏政还在轩中未走,坐在自己席上,转过身来看着这边的趣事,有意高声道:“小王听闻鹦鹉嘴皮子利索,是把舌头磨尖了,才能说人话。”
“这倒是奇思,”李诏问其言,倒是觉得李敏政怪不得与赵檀是一路人。她不想做这个恶人,然眼下李诏说话更是浑然天成的诚恳,“几位娘子,可也要用这高丽偏方一试?”
本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她却想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李诏作恶,全是幼时的影子。
什么规矩礼法,在她七岁前,好似闻所未闻。
而今她也即将算为出世之人,即非在这红尘,就不该被周礼所限制。
沈绮在轩外等了许久,才见李诏慢吞吞地出来。又听边上人简单说了几句屋中闹剧,她扶额头疼道:“夏茗此人,欺人太甚,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而李诏笑道:“若没被招惹,便由她去吧。此人若不收敛,往后更要自栽。”
她知夏茗看似小恶,索性放任。
“那必定是恶有恶报。”沈绮哼道。
李诏闻言看向沈绮,右眼却隐约一跳。
*
到广州府时,已是四日之后。
按理来说,李诏每日还需服药,然路上不便,并未煎熬,只是备了几天量的药丸喝水送服,她也没出现过心悸、虚汗的症状,即便来之前有过担心,倒是一路平安无虞地到达。
李画棋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精神气乏善见到她二人来时眼睛才突然亮了一亮,尔后又闷声一下子哭了出来。
哭成悲怆,似委屈,似怨愤,似无奈,似不知所措,似患得患失。
李诏见着祖母坐在她的床沿,将她搂过轻拍李画棋后背的样子,心中更是感怀。
忽闻一阵脚步声,乍然又停,李诏转头,只见赵棉扶着门框,立在门口,呆呆地看向屋里的几人。
李诏心中恻隐,走近她,牵住赵棉的软绵绵的小手。却不防,手背上落下一滴温热的泪来,泪水顺着之间流下。李诏胸口一揪,无可奈何,然更不知如何说才能让她好过一些:“你还有姐姐呢。”
没有了弟弟,还有姐姐呢。
赵棉闷声不吭,用手指擦了擦自己不争气的眼泪,眼睫微湿。她看着李诏,忍住哭腔,像是万语千言都溶于这一句唤:
“姐姐。”
第五十九章 患失???“若能知道自己的病……
待彼此情绪得了安抚,大伙儿也就稳定下来一些。
李画棋平日里也非哭哭啼啼之人,宣泄过眼泪后,的确要比从前好一些。她对自己已经的遭遇无可奈何,只能道:“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忽地就没了影儿。还未得到,便体会了失去的滋味。”
李诏不知道她是否在说这个孩子。
老夫人周氏将近来府中的事,与李画棋说清。
得了姑母惋惜怜悯的目光,她又听她道:“纵然说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却还是不想去信这些。你这般年纪能得怪病,我如何也想不明白。然天底下的大夫游医何其多,怎能听信太医署那几位老糊涂所言。这些个事儿下来,唯一一点安慰就是诏诏没入这宫去做那夭寿的太子妃。”
“夭寿不夭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老夫人小声斥了一句李画棋。
李画棋看向周氏,又与李诏道:“这几日既然在我这儿,也可让方大夫瞧瞧。他这两日也刚到两广,还没来过府上。”
遂喊来了婢女,以平南王府的名义请来了回春堂的大夫方杜仲。
方杜仲看上去约莫五十岁的模样,然而须发皆黑,赵棉唐突问了年纪,却被告知已经八十有余了。
叫周氏亦是有些愕然。
耄耋之年的老人依然面色红润,依次替在座的几位诊了脉。
赵棉凝着眉看着方杜仲把着李画棋的手腕,紧张问道:“大夫阿爷,娘要紧么?”
方杜仲笑了笑:“王妃年纪尚青,身子底子也不错,需养些时日,服些汤药调理,能恢复如初,然不可一蹴而就。”他忽然顿了顿,“只是……胎儿已有五六个月,按理应是胎像最稳的时候。此时小产,实在耗损心脾。若王妃觉得无妨,老朽欲在虎口处施针,看看应下几分药。”他将布包打开,取出一只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