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11)
任杨熙玉再如何找,都找不到似李诏一般与她血脉相亲又从小看大,受她控制听她话,简直可以说是彼此相得益彰的世家姑娘。
李诏的这位姨母仅有赵檀一位公主,而在这为数不多的皇嗣之中,也仅有赵玠一位皇子。他生母因病亡故,因而抚养皇子的事无需多言,自然落到了皇后的身上。
杨熙玉如何不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皇子,奈何赵室的龙子皆不长命,唯有公主是为完卵。
可李诏摸不准自家祖母与父亲,对于她入东宫,是如何考量的。
怀揣着心思,李诏把这个疑惑带到了宴席之上。
编钟鼓乐已经响起,被赵檀狠狠嘲讽的父皇的鸾架还未到。
与赵檀分别后,李诏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到了同样是高门贵女的沈绮。今日她似是点了妆容,水蓝色的外裳将她的腰肢显得是不堪一握。
觉察到太子赵玠身旁围着众位世家少爷,不知在做什么攀谈,对这些所谓的“女色”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询已经被姝媛送回了父亲与李章氏的身边,有些落寞一般地玩着九连环。
与沈绮相隔太远,其间隔着太多桌,李诏还是先回了父母亲这边,在他们留出的位置旁坐了下来。章旋月似一眼便发觉了李诏头上的新玉钗,欲言又止,与李罄文说了一句话后,便看着李询自顾自地摆弄手中器具。不如李诏意想之中的,李罄文并未与她提点什么,就被人拉去四处敬酒劝酒饮酒。
李诏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左手边是闷头自娱自乐的李询,而右手边的位置迟迟没有人出现,不一会几位贵女便先占了这张矮桌,李诏的身边亦拥上一群年纪相差不大的臣女们,个个美目盼兮,光鲜亮丽。熟络热切地说起了话,好似在讨她注目。
“闻说今日是昭阳君的生辰,我进宫前便嘱托婢女千万不要把我日前备的礼给忘了。”
“李娘子怎么也三日不来学堂,诸位都甚想得慌。佟博士去翰林院了,换了一位邓博士来上《春秋》,严得很了。”
“快到小测了,这几日落下的功课可还需夫子讲么?我这有随堂做好的注解,昭阳君若需要的话,我便去誊写一份。”
“还以为您今日不来了呢?”
“面色怏怏,还需养养?”
“喂,高小枝,你作诗呐?”
一阵哄笑。
李诏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层层围住的父亲,又转头回顾这一些面熟的姑娘们,摆出一个自己最为擅长的温和浅笑:“近日身体不适,叫各位费心了。”实则寡淡而疏离。
“昭阳君可令太医瞧过了?是有什么病症?”
“我父亲倒认识一神医,随时都能登府,您这病可不能耽误了。”
句句入耳,李诏也都听着,答道:“也无什么要担心的,已经差人看过了,明儿便可去学堂。”
“倒底是昭阳君勤勉,课业都不落下,我啊,一看书就犯困。”
被人捧到天上去的滋味也并不好受,李诏素来也不愿同这些人为伍,而她实则也不必多操心该谈些什么话。只要她开口提到任何一个词,都能被远远不断地扩充。
听其话毕,李诏才发觉斜前方站了一个一身浅淡素白之人,也不知他在这里看了多久,又候了多久。
只是那人刻意回避李诏的目光,置若罔闻一般,只是上前了两步,却被这一群臣女们挡住了去路。
“让开。”或许还因在丧期,元望琛没有好脾气,亦无好脸色。
李诏见此,存了一分心思,并没有出声,而众女攀谈声音嘈杂如知了鸟鸣,不知是听见了故作充耳不闻,还是被掩盖了辨不了声,根本无人理会他。
这世间最不缺乏的,是落井下石之辈。女眷们的蜂拥风向,亦是朝堂的攀附势头。
她不喜拉帮结派这一点,但因她父亲这品阶连升,与她有过冲突的几人,早早自动被孤立了。李诏实则心中还是有几分歉疚的。
那些撞红缨枪口上的,其中一位,就是距眼前三尺距离的这个人。
“让、开。”元望琛沉着脸,不悦之色溢于言表,放慢了速度,再说了一遍。
此时便有一位臣女出声调笑:“我可听不见。”
人群中发出几句零星笑声。
专攻他人弱点并以此当成笑柄,李诏觉得这半句就颇有些为过了。
要将人打击羞辱到土里,便要揪着他人的痛处。
元望琛动了动喉口,根本没有想要隐忍的模样。按他从前的做派来看,冲突是少不的。元望琛当作面前人不存在一般,一脚踩过了这位臣女,她裙裾上落下了一个灰黑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