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86)
她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他又是轻轻叹气。
“四平,”云瑾低声道,“三哥他……是在利州受的伤么?”
“夫人……”四平闭上了门,“肃王在利州……那都是皮外伤。是今夜……今夜……”他抬头望向衡俨,见他沉默不语,才接着道:“今夜肃王在宫中赴宴时,酒中竟然被下了毒,好在肃王喝的少,回府的路上发现不对,便立刻叫人去请关夫子了……”
“我就说嘛,”凝香跑到云瑾身边,拉着她的手,“我方才去找老赵,瞧见肃王往里面走,老赵在门口清理血迹,我就觉得不对劲。刚想来瞧个明白,就被肃王瞧见,叫进了屋问话……”她的口气很是委屈,可说话时眼眉飞动,不时和四平目光一接,两人的面上同时扬起了几分得意之情。
衡俨又轻轻“哼“了一声。两人立刻端正脸色,站直了身子。凝香还垂头,大声认错:“窥探肃王,是我不对。”
四平却对着云瑾解释:“肃王也只是怕夫人忧心,想叮嘱凝香几句,不可告诉夫人,并无斥责之意。”
可他方才却不是这样说的。
那时他满头大汗,将事情说得急于星火,好像云瑾只怕再晚一步,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过云瑾此刻也根本无心同他计较。她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听着,目光望着衡俨,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忍住。
衡俨笑了笑,柔声道:“你放心,只喝了几口酒,死不了……”
关至臻拍手,又是三根针刺入他的心口,怒声道:“别说话……”
云瑾却觉得自己的心口比针刺还要疼,一直痛入了心底。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轻声道:“是谁下的毒?”
“这……”四平小心翼翼地,又望向衡俨,异常地谨慎。云瑾发觉他神情异样,有些急了:“究竟是谁?”
他支吾了半晌:“夫人应该想的到是谁。”
“我想不到,”云瑾愈发烦躁起来,“我说了,你别叫我夫……”她瞧见衡俨的嘴角向下微微牵动,面上满是失落之色,她抿了抿嘴,轻轻将“人”字闷在了心里。
她沉默了片晌,目光灼灼,盯着衡俨:“我不信他会这样做。”
衡俨没有出声,却闭起了眼。
云瑾脸色顿时有些煞白,可仍是摇头:“我不信,五哥不会这样做。他同三哥是亲兄弟,兄弟之间,何至于如此?”
关至臻恰好施完最后一针,重重地吁了口气,好似正在为云瑾说的话惋惜。
同室操戈、兄弟阋墙,古已有之,岂止今日。
近在眼前,便是当今皇帝和楚王的手足之争。
“夫人……”四平压低了声音,“小人并不曾说是睿王。但依着常理推度,宫禁森严,谁能轻易下毒?且将毒只下到肃王一人的酒中?宫里有这样的能耐的,至多不过三人……”他双手高高举起,虚虚拱手:“皇上和皇后,自然不会毒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可另外一人,却难说了。到时候全部推到马时造身上,只说肃王是在利州中的毒,咱们又能如何?”他声音微微抖动,显然心中极是悲怒。
云瑾闷声不响,只听得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半晌不能言语,缓缓垂下头,似乎暗中叹息了一声。
关至臻运足了劲,双手一扬,击在衡俨背上。衡俨张口吐出了一口污血,色重几如墨汁;再吐一口,颜色已转成暗红;待到吐第三口,那血便已经变成鲜红色。
“这毒厉害,偏生不巧遇上了老夫……”关至臻缓缓去拔衡俨身上的银针,“还得服药,休养个大半月才成……”
四平听见了,双手一握,愈发激愤。
云瑾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衡俨。她想伸手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迹,他却恰好也伸出手来,去抚她的秀发。
两人手掌在空中轻轻一触,云瑾立刻放下了手,背到了身后,紧紧握着拳。
他却微微而笑:“有关夫子在,自然可保无虞。”
凝香突然扯了扯四平的衣袖,问道:“你们都猜出是谁干的,难道就不能告诉皇上么?”
云瑾心中不由得一惊,望着衡俨的目光,成了哀求之色。衡俨凝望着她,似在深思。他摇了摇头,又微微颔首。云瑾目中露出感激之色,屈了屈身子,似是欠身一礼。
她什么话也不再说,也不必说。
四平却更显得愤愤不平。他面向着衡俨,目光却瞟着云瑾:“肃王,咱们深夜叫人去请了关御医来,皇上皇后晚些时候晓得了,必然要派人来查问。王妃早晚也会晓得。肃王总不能日日呆在府里,不上朝走动。这件事情,我看始终是瞒不住的……”
关至臻慢悠悠地道:“你们小夫人得了重病,肃王还有什么心思在朝廷上走动?陪上个一个月,算得了什么……”说着,到了书桌前,径自提笔,落字写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