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35)
若是远远看去,见不着诩俨的神情,他们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诩俨一甩袖子,拉住云瑾的手要走:“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云瑾却将他的手一挣,冷声道:“五哥,妍姐姐千里跋涉,是特意来陪你的。”
她一个字都不多说,扭头就走了。
这楚王府的路,虽然她只走了一次,却已记得很清楚。她一路绕过花园、穿过长廊,正要从前面的左转,迎面便见到一个人,背着手,缓缓自对面而来。
她的心一跳,却没有垂头,反而扬起头看他。
他停在那里,面无表情,还是像往常一样,淡淡地看着她。
为何他与她身上,就好像总有根线连着一样,无论到哪里都会遇见,无论如何都分不开?
云瑾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可他却侧身拦到了云瑾面前,一手朝着右面指了指:“那边……”
云瑾这才想起来,她本就是要转去左面的。
她忍不住跺了跺脚,轻声地道:“无赖。”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就是在骂她,也清楚她为何要骂他。
她已这样不言不语,对他敬而远之、避而远之,他却仍是不放过她,还要处处管束她。不许她出肃王府,不许她见来郢州,甚至在宴席上不许她饮酒;可又要送她平安桃符,要来握住她的手……
难道这世上只得他一人可以懂她,明白她么?
难道她非要他的开解不可么?
衡俨笑了笑,但笑声中却有些辛酸之意。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身不由己。”
云瑾看着他落寞的颜色,她的声音也低了:“你别当我还住在肃王府,就可以这样约束我。你若再这样,我……”
他的眼皮微微一挑,斜睨着她,似乎在问:“你能怎样?”
她心中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句话都不能说了,只有板起了脸。若是此刻自己手中有一根鞭子,不知要往地上再狠狠抽上多少回,才能叫这满地的石子,都砸到一个人的身上。
云瑾盯着他,盯了好久,才一跺脚,转身朝着自己的厢房跑去。
第19章 人心各自是
她狠狠栓上了门,一人坐在房中,想着今日楚王的言行,又想着明日见到他该如何应对,思来想去,始终未觉稳妥。忽然听到“砰砰”两声重响,外面有人敲门:“青鸟……”
这肆无忌惮的,是诩俨的做派,自然也是他的叫嚷声。云瑾一愣,才见到眼前蜡烛未熄,急忙一口吹灭了烛火。
这倒成了欲盖弥彰,诩俨反而将门拍得更响,喊得更大声:“你吹灯做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云瑾心一横,索性摸了桌上的火石,又将灯燃起。灯芯烧得久了,有些短,不够明亮。她又将烛蜡拨开,将灯芯挑长,刻意让火燃的更亮些。
屋外终于静了一会,又轻轻地叩门:“青鸟,开门。”
云瑾站到门边:“五哥,妍姐姐一心来见你,你还是好好陪一陪她吧。”
诩俨却笑了:“青鸟,你是在生我的气么?我方才已经把她打发走了。你开门,让我进来。”
他又在推门,且力气越来越大。云瑾听到门闩被撞得“砰砰”作响的声音,心里简直烦透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理睬,只想能查到爹爹死因的真相。
爹娘的死,疑窦重重,她空有心,却茫然没有头绪。
而这两个人,却每日如影随形般死死纠缠着她。
一人在心中,本该如死灰,却不熄不灭;一人在身边,不依不饶,便是给了他南墙也不回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风不止,叫人心烦意乱,无计可施。
她是受够了这两个无赖;更恨死了那样束手束脚,被紧握在一个人手心里的滋味。
她用手抵住了门,低声道:“五哥,你总问我想不想你?我眼下就回答你,我一点都不想你。我不想开门,也不想听你说什么话。你若喜欢妍姐姐,便好好待她;若不喜欢,便同她说个明白,何必同她耍这些机心?”
她一字一字明明白白地说完,一口吹灭了火烛,坐在桌边,再不说话。
屋外也不再说话了,诩俨就静静地在门外立着,默然着。云瑾盯着他一动不动的影子,忽然听到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好,我这就去同她说个明白。”
可他的身影却始终未曾动过,他又哂笑了一声:“可我同她说得再明白,又能怎样?青鸟,难道你对我会有一点点不同么?”
云瑾一怔,缓缓站了起来。
“自我第一日见你起,我怎样待你,整个聿王府人人都瞧在眼里。如今便是上官妍在这里,我亦是不怕她来问我。我待你这样,你又待我如何?到如今四百多个日子,便是一块冰,捂在胸口,都捂热了,都捂化了。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