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传(516)
直到后来蒋太后去世了,老夫人便不太常进宫了,夏言真也就随着不再进宫。嘉靖帝与夏家母子的这点情分也就渐渐地淡了。
但是朱希孝却知道,若是在嘉靖帝面前提到夏言真的母亲、夏言真,皇帝还是记得的,还是会温和地笑道:那孩子当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而嘉靖帝虽然不提,却对老夫人从来不给他添麻烦的识相之举也是极满意的。这是成国公、他的长兄朱希忠告诉他的。
他继承了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后,长兄便给他理过重要的一些人,夏言真也在其例。
因此,他不会见夏言真,却不会不卖他的面子。甚至如果有必要,他会在皇帝提起的时候为他美言。
经此一事,朱希孝也记住了江陵。
思忖之后,他伸手去几案上取茶来喝,手指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事,他一怔,转头又看到了那个锦囊,他的手顿住了,想到那张纸上写的字,那把短刀,心里忽然很乱。如果真的见到刀和锦囊的主人,他会怎样?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怎么想起过的人和事,他以为已经可以忘记了,但是当他看到刀就知道他不会也不能忘,其实是全部压在了心底。然后又见到了今日的锦囊,他的眼中不自觉得浮上一层薄雾,怎么会忘啊,只是恨透了那个人,怎么就这么狠心;只是人要走,他也没有办法。
他想见到那个人,他一定要见到那个人。
江陵回到夏家时发现一个人也不在。当然除了夏家的人,哦,还有牛非,她自屋子里快步出来看到江陵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院子当中,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松了一口气。
阿缇则是一见到她回来整个人都傻了,哭到发肿的眼睛瞪得极大,随后浑身颤抖,扑上来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眼泪又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说道,傅笙去哪了,四明去哪了,阿松又去哪了,夏言真又去哪了,最后又说孙恒达因为从未来过京城对京城全不熟悉,便出去转转打探市井消息聊胜于无……絮絮叨叨地,好像只有不停说话才能让她安心 江陵静静地听着,安抚她道:“放心,我没事的,以后我都没事了。”
阿缇并没有听懂,以为只是安慰她,摇着头说道:“咱们日后还是小心些好,这些人,没事也会找些事找些罪名出来。你……”她自是不会安排江陵做什么不做什么,但是不安和焦虑仍然挂在眉梢眼底。
江陵朝她笑笑,又抬头看了看牛非,低声道:“真的,我说的是真的,指挥使大人亲口和我说的,我没事,江家的事是个意外,锦衣卫不仅不会再抓我再害我再追究我,以后我去寻仇也不会插手阻挠了。阿缇姐姐,我再不会有事了。真的。”
阿缇呆住,急道:“他们把你抓走就是为了说这个?”
江陵点了点头,又道:“你放心,有原因的。”
阿缇的聪明在于她不会多问,她见江陵这般说,便知道有些事是不便说的,马上就说道:“我叫人拎些热水来,你去澡房洗一洗,衣服什么的我给你拿过来,快去。”她推着江陵,“趁他们还没有回来,否则又要聊半天。你这一身也该不舒服了。再有,我叫厨房去准备吃的,你洗好出来就可以好好填一下肚子。”
江陵点点头,这的确很重要。转身便进去了屋子里。牛非站在门口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眼,牛非点点头道:“我去拿药包给你浸浴,你昨晚怕是受了点寒。”
江陵在泡澡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夏言真回来了,四明和阿松也回来了,闻得阿缇三言两语转述了江陵说的话,又听江陵在房间里扬声证实,四明和阿松即刻上马,重又匆匆奔去郑大人府上和夏府,郑大人听闻报讯已经立刻出门寻人打听消息去了,阿松得去府上跟其他人说一声;夏府老夫人、夏言真的母亲也打算要去宫中求人,这可得立刻挡下来,不过夏府老夫人要去宫中还得递牌子,等召见,再加上夏言真的父兄定然会百般阻挠,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门。
傅笙则一直没有回来。孙恒达也没有回来。
江陵洗漱一新出来见到夏言真时,夏言真也只是粗粗问了几句,确认了的确无事后,示意她待会儿等众人回来一并细说便是,白日里好好养一养神,因为此时才是一大早,他也要继续回裕王府去,有些事他要打探一下。
因此直到晚间,孙恒达回到家中,傅笙最后匆匆回来之后,郑泉年也从家中匆匆赶来了夏家,人都聚齐了,江陵方从头说起,当她说到那个巨大的湖、湖畔、湖中的景致和建筑时,旁人不如何,夏言真和郑泉年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西苑太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