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62)
还听说路人穿白衣,长得像个娘们。
许轻舟去官府领了赏钱回来,见她又在淘米,还不忘炫耀:“只要为师也穿好点,会缺媳妇?”
“有病。”许一盏说,“我要是你,就把他家的压寨夫人也抢了。”
许轻舟翻个白眼:“你懂个屁,美色误人。”
-
时至今日,许一盏还是有点想骂,有病。
许一盏又有点想叹气。
她如今吃着皇粮,背靠太子,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衣食无忧,大皖朝过半的官员见了她都得谄媚无比地弯腰行礼——可惜许轻舟的剑没保住,许轻舟的美人也没娶来。
这会儿她望见娇娇太子的脸和衣裳,又觉得许轻舟果然只会放屁。
且不论他长得有没有太子漂亮,好马配好鞍,人家太子穿得一身贵气,寸布寸金,不像许轻舟上山剿匪,一身破烂白衣服沾了泥都要心疼半天。
——太子殿下都没媳妇呢。
褚晚龄接连叫了她几声,太傅都不予回应,这会儿又直盯着他的衣裳发愣,褚晚龄顿觉悚然,唯恐是自己又熏多了香料,忙小心翼翼地问:“太傅,有何不妥?”
许一盏回过神来,真诚地问:“殿下怎么还不娶媳妇?”
褚晚龄:“??????”
小太子花容失色,难得结巴地问:“太、太傅何故......作此言?”
许一盏当然不理他,只是自问自答:“啊,您还小呢。”接着她又想起什么,复问,“娃娃亲也没有?”
褚晚龄:“......”
但凡许一盏还有半点正经意思,都能留意到太子殿下烧得通红的脸和无处安放的眼神,可她只是自顾自地道:“开设女学也好,该选才情美貌皆属上乘的女子才能匹配您,寻常贵女还是不够。”
褚晚龄撇开眼神,轻声说:“学生没有这些心思,况且太子妃的人选......父皇和母后应该已有主意了。”
许一盏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多了些怜悯的意思:“那您记得提醒他们,要选个娇弱的,不然您这身板压不住。”
褚晚龄:“.........”
不知为何,每次想要和太傅说正事,都会被带去脱离正轨的诡异方向。
褚晚龄也有点想叹气,但许一盏还看着他,眼里带笑,褚晚龄便不想现出疲态,硬压着心跳故作冷静。
-
他从前不会这样。
他最会在朝臣争论时装作倦怠,垂着眼睑,却竖起耳朵,一边佯作无才,一边强演厚德。这样才能让众臣皆知,大皖朝的太子是个将废不废的鸡肋,拎不动弓剑、看不进四书,无功无过地混着日子,和他野心勃勃的父皇截然相反。
唯独这样的太子,才能让朝臣心安,才能维持君臣之间微妙的平衡,才能让他得以立于朝臣中间,听到哪些人又有了对于皇帝的些许微词。
慕强者忠于皇帝,怜弱者则会找上他。
-
他不怕让别人把他当成胸无大志的废物。这样才能获得对方更多的忠心。
他甚至对此求之不得。
-
“太傅。”褚晚龄压着如鼓点一般纷繁的心跳,满眼尽是许一盏凝望着他的剪影。
他一直都很明白,眼前这个太傅,姓名是假、身份是假、来历是假,既没有顾长淮位极人臣的野心,也没有方沅为盛世而生的抱负,她的所有忠诚都来源于他褚晚龄本身。
因为他是褚晚龄,因为他恰好能吸引对方垂怜弱者的一点偏心。
——即使他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弱者,即使他正和每一个少年人一样,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一点点尝试着向在意的人证明自己的不同寻常。
许一盏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他的话,正想追问,却见太子殿下低垂着头,借着烛火,她竟瞥见对方罩在阴影里的半张脸,下巴上挂着一颗豆大的泪珠。
“怎么了?”许一盏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拉他。
太子殿下抹去那滴泪,恰在这时开口:“您刚才说了方公子。”
许一盏的动作停了。
“您很喜欢方公子,夸官那日我就发现了。”
许一盏道:“他长得好嘛。”但她不自觉地顿了顿,又下意识地补充,“但还是不如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只夸方沅不夸太子会招致不太好的后果。
“只是如此?”
“......还因为他很可怜吧,堂堂探花,却只混了个赋闲...书生又都傲气,他心里多少会不好受。”
许一盏说到后半句时,声音不自觉地小了很多,到最后几字,几乎只剩试探的气音。她悄悄看向褚晚龄,后者也望着她,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
“...可我也很不好受。”
褚晚龄的神色很严肃,和平时亲和温柔的模样大相径庭,却更看得许一盏心尖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