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127)
顾此声并没有计较被她甩开的手,只是夹着马腹慢走几步,走至许一盏身前,也不介意她刻意扭头的动作,问:“许轻舟......如今在哪?”
“我师父的境遇,与你何干?”许一盏蹙起漂亮的眉,嘲讽也似地反问,“堂堂顾尚书,能和我师父这么个老流氓有何瓜葛,可别传出去让人误会。”
顾此声置若罔闻:“他在华都吗?”
“......”许一盏掀了个白眼,“不在。”
顾此声如释重负。
许一盏却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他这副模样,忍了半晌,补充道:“你是觉得亏欠他?想道歉?想补偿?”
顾此声的眼神暗了一瞬,摇头:“没什么。”
许一盏更看不惯他故作高深的做派,眼见着顾此声扬鞭欲走,许一盏主动开口:“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举荐方沅?”
顾此声的动作凝滞片刻,淡道:“他是晁仁的人。”
“我知道,但你不也是?”
“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顾此声不耐烦地抽了一记马鞭,马匹登时撒腿远去,许一盏不甘示弱,疾步跟上,不忘接着追问:“究竟哪不一样?陛下说的另一个人选又是谁?”
顾此声被她问得不耐烦,冷冷答道:“你自己清楚!”
他话音刚落,两人已走尽郊区的林子,方沅正立在边沿等候他俩,显然已不能多说。
但只这一句,足够把许一盏的侥幸杀得半退。
顾此声的意思显而易见,皇帝钦点的那位,多半就是她预料的那位——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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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林路,大营便近在眼前,顾此声掌着信物进去大营,三人正赶上军士们的晚饭。
他们集结在这里已有小一年,与养尊处优的宫廷禁军不同,这里的数万人都翘首期盼着出征玄玉岛的那一天。在等待将领的空闲时间里,顾此声不冷不热地向许一盏介绍:“这里的是四都自愿应征入伍的人,三州和五川的另有安置。”
“自愿?”方沅皱眉,“打仗还有人自愿?”
顾此声淡道:“左右是死而已。”
许一盏没有搭腔,方才只是仓促经过大营,并没有和军士有过多接触,她只潦草记得这些人都满头大汗,大雪的天,依然热得满营都散不去一股子汗臭。
他们连大雪也不会停止操练,只这一点,就足够许一盏倍感满意。
暂管大营的将军匆匆赶来,一身戎装未卸,行动间还听得见铁甲碰撞的声音。来人一把掀开营帐,满身的冷寒闯进其中,顾此声见惯了这副模样,只是轻轻点头:“来了。”
许一盏这才望去,却见对方宽肩窄腰,怀抱头盔,磊落地向顾此声行礼:“顾尚书,末将来迟一步,稍后自会请罚。”
“我们来得仓促,这是情理之中,顾大人不会计较。”方沅率先笑笑,主动上前扶他,“这位是太子太傅,许大人。在下方沅。今日突然造访,是为玄玉岛之事做些打算,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顾此声也微微点头,算作附和。倒是许一盏见到来人,不禁怔了半天,对方听完方沅的介绍也是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和许一盏对上眼去。
许一盏愣愣地眨了眨眼,对方先笑一步:“原是许大人!”
“...何公子?”许一盏下意识皱眉,“你怎么......”
她的话便又停住,眼前人虽然皮肤粗糙了些,却依然眉眼清秀,笑容干净,正是当年同期的武举探花何月明。
何月明是武将世家,即使是幺儿,也不可能逃了将军的宿命去。但于他而言,能上战场,或许反而是幸事一桩。
“——你俩认识?”方沅也怔忡半晌,忽而记起,笑说,“是我忘了,我们三人都是那年的科举。”
何月明笑弯了一双月牙眼,道:“不知是你们过来,我该提前叫人备好酒席。”
顾此声却在一旁凉凉地提醒:“看来军费拨得是太多了。”
何月明连忙一声惨叫:“哎——顾大人,少、太少了,末将可是天天饿肚子,全靠夫人时不时地送些小食过来解饿。”
“夫人?”许一盏这会儿倒是神思清明,重点一抓一个准,“连你都成亲了?”
她还记得何月明鼻涕眼泪一团糊,追在她屁股后边塞小纸条写太子坏话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小屁孩。
何月明哼笑一声:“大婚当天我等到半夜,太傅府就跟其他人一样送了点廉价的玩意儿,您才尊贵,喜酒不稀罕吃,如今连我成亲都不记得。”
许一盏立马猜到这是她在梅川四年之间的破事,卫至殷不知她和何月明的私交,当然也就尽量减少接触——这事无人对她说起,也大多是由于太子一派和皇帝一派泾渭分明,她也不便在明面上表达出对盛宴何月明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