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太傅很忙(118)
可就是这么一个,每一次向他诚心臣服、每一次和他以父子身份交涉都是因为许一盏的褚晚龄,竟然会在信中写,“......卿之所向,我之必达,望父成全。”
好一个“卿之所向,我之必达”。
他的儿子,果真与他、与先帝,都大不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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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多学生还在军营,和数十万军士一样,千辛万苦,又雄心勃勃,只等着封王拜将荣归故里。”
“他们是你们的棋,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
“我是太子太傅,可我也是棋。”
“不要默许战败,不要默许牺牲,不要为了将来的成果,就放弃眼前的希望。”
许一盏低头,轻轻啄吻褚晚龄握笔的手,像是在许一个日月同证的诺:“......随意安排我吧,一视同仁,但要对我抱有最大的期许。”
“因为我能给你的不只是忠诚,还有大皖上下都翘首期待的——胜利。”
褚晚龄动了动脚,锁链的响声稀疏入耳,但许一盏的笑声更大:“是不是只有我敢这么对太子殿下?”
褚晚龄叹了一声,在纸上落笔:“知道了。我会把你的思路转达给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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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他依然害怕将她送上战场,但如果心意相通,许一盏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那他至少不害怕陪她赴死。
许一盏不知道的是,信的末尾写,“儿臣会在太傅动身后一天启程返回华都,并愿意担任监军一职,随太傅一同凯旋,请父皇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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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信阅后即焚,褚景深没再多留他们,只说事关重大,明日上朝商议,若能定下,就准太子太傅挂帅,另择副将监军,务必拿下玄玉岛。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褚晚龄临阵变卦,更合褚景深作为君王的期待,但也在豪赌的另一边加上了一枚极重的筹码。
他的性命。
太子太傅确是将才无疑,褚景深也不能不叹服,殿试当日,那个于策论中对答如流、才思逸飞的考生,是他生平所见,最具带兵天赋的将才,甚至不是之一。
都说将门无犬子,但先帝在位时重文轻武,礼交邻邦,致使兵防松懈,多少老骥不得不伏枥、多少名剑不能不藏世,如今老将们已至暮年,心有余而力不足,单是派至西北戍边,近些年都已显出几分勉强。
偏偏值此青黄不接之际,老将年迈,小将又不成材,只知依赖兵书和长辈口口相传的经验,动辄将那些著名战役拿出来理论,恨不能次次提枪都能精准复刻旧日的辉煌。
——许一盏却不一样。
她读的兵书显然不如将门出身的多,更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但她不仅武功高强以一敌百,还对行列排阵颇有兴趣,又惯爱剑走偏锋,比之那些循规蹈矩无功无过的小将,褚景深确实更加青睐这个在策论时妙语连珠的太子太傅。
无论是他还是她,这身武功,和谈及用兵时的灵气,都值得掌权者为之侧目。
若能安排经验丰富的将军在旁辅助,太子太傅也并非固执己见不听劝阻的人......但她值得太子拿命去赌吗?
行事大胆如褚景深,也不愿准许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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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盏和方沅一起退出御书房时,天边霞光映目,许一盏微微眯眼,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好漂亮的日出。”
方沅当然不会理她。
即便是四年以后,方沅的官阶依然矮她一级,许一盏一身绯红衣袍,麒麟绣纹栩栩如生,站在他身侧,两人将将齐高。
许一盏啧了一声:“还好,不是人人都和太子一样疯长。”
方沅抿着唇,一路疾走,但以他的脚力,许一盏要跟上他实在是轻而易举。
“小探花,现在还能叫你小探花么?”
方沅步子更快。
他从未发现御书房到宫门的宫道竟然这么长。
“...诶,你和那个假太傅相处怎么样?他是不是特能装,露馅没有啊?”
方沅呼吸急促起来,这样的速度对于久坐的他而言已经有些过了。
“我给你写信你怎么不回,亏我当初临走时候还以为你会为我哭呢。”
方沅默了片刻,终于自暴自弃地放慢步子,他的脸已经泛起红云——累的。
许一盏也随他慢下:“累啦?一看就是没跟太子一起跑步,后悔吧?嘿,等爷打仗回来,天天督促你跑......”
“——你回不来。”
许一盏一愣,但方沅已经自知说漏嘴,再次加快速度,又想逃之夭夭。
这次许一盏却没再陪他玩过家家,而是伸手拉住他胳膊,无可奈何地道:“就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好不好?”
方沅无计可施,只能停步:“你说。”
许一盏长长地叹了一声,问出她最大的疑惑:“那你就说说,呃——晁相对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