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倒山(11)
皇城一片喧嚷景色,各色花灯在各类小摊上摆好,一对对男女穿梭在各式花灯旁,说着笑着。只有李桐和莺阳就像不认识似的,一语不发。两个人望向不同的两边,看着各色的花灯和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秦北堂疯了一样寻找着薛之白,不一会,看见了树下的凰珏。
“公主公主,薛之白呢?”
“之白姐姐说有点事,一会回来。”
秦北堂答应着,转身离去,一盆水从头顶倾倒下来。秦北堂反应稍快,往后一跳,躲了过去。却是一盆面粉迎面而来,这回没能躲过,被倒了一身的白。正揉着眼睛离开现场,又是一盆熟悉的东西。
待他睁开眼睛看世界,凰珏早就跑了,大概一瞧,果不其然,是墨汁,比薛之白调的还要浓。
这场景,两年前,就在此处,早演绎过一次,主角是薛之白。
秦北堂认为,一个坑他跳进去两回,脑子确实是有点什么毛病了。
花灯节这边,莺阳看中了一个花灯,李桐说好看好看,买了两个。
莺阳笑了:“我要一个就好。”
李桐付了钱:“不是给你的。”
于是莺阳闭了嘴,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晃着。
李桐频频回头看,总觉得有谁在看着他。
华灯初上,满街闪耀的灯火不经意掠过一个落寞的影子,影子映在街道上,被一双双脚踩来踩去。月光恰好,也还是悄悄缺了一角,不显圆满。
那人立在不远处,看不出喜悲,只是静静看着,忘了自己。
没有寂寞,没有孤独。
以雪的名义存在,无所谓有,无所谓无。
一切,不过是过往罢了。
视线那端,一男一女两花灯,融进浓浓的人群中。薛之白突然想起素灵峰,一片白雾似的大地,十分孤寂。两个景色相互交替,反复出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记忆,是种回想中的悲哀。
无风自飞,不请自来。
……
薛之白坐在屋脊上,把头深深埋进膝里。
底下围了一圈人,都在害怕她会一不小心掉下来。
“之白,快下来。”
“小祖宗啊,那儿危险。”
“之白啊,那地方玩不得的。”
“之白,你下来,大妈教你做菜。”
“薛之白,你要再不下来我就上去打你了。”
“姓吕的,你快闭嘴吧。”
吕管家无视不想听见的声音:“薛之白,我说话你是听不见吗?”
李桐走进院里,便看见一群人拢在屋外,向上仰着脖子喊着。屋脊上那抹薄影,一动不动,是她一贯伤心的模样。
李桐手里拿着花灯,踏着围栏飞了上去。
一坐,一递,一笑。
“喏,花灯。”
薛之白慢慢抬起头,睡眼朦胧,脑筋还没转过来,一嘟嘴,将下巴抵在手臂上,定神去看那花花绿绿的发光体。
“不喜欢。”难得话少,连个评析都没有。
“看我跟别人逛花灯节不高兴?”李桐憋着笑。
薛之白倒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半晌,又加了句:“不全是。”
“傻乎乎。”李桐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她的手:“下去吧。”
薛之白站起身,看向远方,晚星闪耀着光辉,又那样暗淡,甚至照不清黑暗。
她轻轻拉住了他。
李桐转过身。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与初见时不同,少了空洞孤寂,却充满凄伤。一缕缕散开的发拂过脸颊,更添了秋月的悲怆。她就那样看着他,不声不响。
过了许久,薛之白微微动身,接过花灯,跃下屋脊。
落地时的姿势甚是好看,如一朵蓝莲的开合,怒放、收拢、凋萎。
就这样离去,没有理由,只有背影。
就这样离去,没有言语,只有叹气。
就这样离去,伴着星辰,带着秘密。
你说,如果心头有万般不舍。
我该如何离去?
失去
李桐骑着马,停在自家门外。
门口站满熟悉的面容。
却没有自己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吕管家上前抚了抚马头:“去吧。”
“你说她会来么?”李桐突然问起,声音却如呓语般轻寂。
吕管家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苦笑。
“此战凶险。”他轻道,就像说给自己听似的。
“我希望合眼前,再看她一眼。”
叹息流动在空气里,泪光闪烁在河流中,我想在这一生的终点,看你一眼。
薛之白的寝室中,徒有白雪。忽而满地大红,映照屋顶,那红色如血液般黏重。缕缕白雪缠绕着红光,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
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剧烈的抽搐着,红光从她身体里向外扩散,渐渐变弱,她终于得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