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如故(47)
第19章 十九 初忆
沈苏希的名字来得很简单,取父母的姓氏,加一个希望的希,意思浅显明白,是想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沈苏希也不负众望,很小就能明白长辈们的苦心。她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各方面都是优秀的典型。
这样的孩子往往会得到很多夸奖,而得到的夸奖越多,她就越自信,越想证明自己。这样的良性循环一直持续到她初中毕业。那一年,她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进最好的高中,风光无限,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高起点的背后是一条长长的坎,让她摔了一个接一个的跟头。
第一个跟头,是期中考试。她觉得闭着眼睛都能考好的试卷,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巴掌。全班倒数第十,数学三十八分,她拿着成绩单回到家里,憋屈得两眼通红。
当时的她已经习惯了用成绩来证明自己,却不明白劣势和优势一样需要时间沉淀。进入高中,无论是课程还是教学方式都和以前大相径庭,而她的偏科也从小毛病变成了致命伤。
如果说九年的义务教育教给她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道理,那么到了高中,她才明白读书还真得分材料。总有些人,不做题不听课,只要带着脑子,转着笔杆就能轻而易举得考高分,而像她这样的,在题海里泡得再深,游得再苦,也依旧收效甚微。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想不明白。只是人一旦自卑起来,便容易把所有的缺点都扩大。
加上青春期的激素分泌像女孩的心思一样难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膀大腰圆,满脸痘印,忍不住越来越烦躁。接二连三的不顺心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沉默,压抑,也开始叛逆。高二文理分科,她不听父母的建议,非要选择理科。而这样的偏执只是因为她所在的高中重理轻文,文科楼低矮而略显破陋,和理科楼隔着半座山坡。
她不喜欢那儿,那让她有种被遗忘的恐慌,她渴望被认同。
或许,从她做出这个任性的决定开始,她的人生轨迹便出现了变化。然而她无法回到岔路口重选一次,就像她不能避免遇见周嘉成一样。
周嘉成和当时的她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帅气,阳光,成绩优秀,是排名榜雷打不动的第一,也是青春期少女心事的源头。只不过,沈苏希当时满心满脑都是怎么把数学考及格,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她并不期待两个人有什么交集。
直到高三那年的运动会,体委苦于没人报项目,擅自做主给她报了两千米。比赛开始前的半个小时,体委把号码牌塞到她手里,催她赶紧去检录,至于比赛,哪怕你走走形式也好,只要坚持到终点不给班里扣分就行。
她当时就愣了,转即又觉得气愤而委屈。挑软柿子捏无可厚非,但只有被当成软柿子的人才懂个中滋味。而可怜的是,她甚至连和体委争辩的勇气也没有。
她从来没有在比赛时走形式的习惯,所以即使她心里再生气,到了跑道上也是拼尽了全力。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只知道用力却不会收力,以至于在终点线撞倒周嘉成的时候,一种极度难受的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
她从周嘉成痛苦的表情中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重量,周围人的起哄和调笑像辣油一样烧得她满脸通红。而更令她难为情的是,有那么一瞬,她想,如果她还是原来那个瘦瘦的沈苏希,周嘉成就只会被撞得趔趄几步,说不定还能伸手抱住她。
她被这样的念头吓坏了。
而等到事后,她找机会跟他说了声抱歉,他只笑笑,说,你没伤着就好。
你没伤着就好。再随意不过的一句话,因为他那清俊而不加掩饰的笑意,染了几丝温度。
毫无征兆的,沈苏希的心尖上,落了一缕细细春光。
高三的课业繁重,与压力和抱怨成正比的,是按捺不住的叛逆和骚动。迟钝如沈苏希,也察觉到了青春期男女的化学反应。那些形影不离的影子,眉来眼去的暗示,让她觉得吃惊而新奇。同桌笑她是尼姑开了窍,莫不是真到了思春的季节。她不理她,却有意无意地也会听上几句八卦。
很容易便发现,周嘉成三个字出现的频率最高,谁又送情书了,谁又缠着他问问题了,低年级哪个班的女生又来打听了……诸如此类,层出不穷。而反观当事人,不见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出现的地方除了教室就是操场,玩他的篮球,考他的第一,其余万事与他无关。
沈苏希想,他越是这样,喜欢他的人便越多吧。
高考临近,班里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沈苏希却收了之前的颓态,默然生出一股勇气——她要和周嘉成考同一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