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香(32)
但眼下燕檀急于/迅速往上爬,查明真相,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装作没有想通其中关节,答应下来。
康夫人喜形于色,连忙提了一些她平日里相熟的贵族女眷,请燕檀自己选择一家。
燕檀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状若不经意般提起:
“我此前从匈奴来到这里,对匈奴的香料比较熟悉,也比较有心得,不知王廷中可有与匈奴联系密切的王公大臣?想来令我去这些人家,会更令夫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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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从康家宅子里出来后,沿着偏僻的小路拐回破庙。
康夫人一口答应下来,并替她挑选了一位在楼兰王廷中位高权重之人的夫人作为新主顾。最为重要的是,这位大臣一向与匈奴关系很好。
如无意外,再过两日康夫人便会派人接燕檀前去那位大臣府上。临走前,康夫人还特别叮嘱,希望燕檀在那位夫人面前替她和她夫君多美言几句。
事情算是谈成了。燕檀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从方才应酬的混沌中挣脱出来。
时近日暮,她的目光略过街边的摊铺,不由得又想到前去替她取玉牌的安归。
回忆起来,除了那一袋不值一提的石蜜,似乎她还未曾给安归发过工钱。他身无分文,肯定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燕檀从路边的摊子上买了十几枚小银饼。这种食物是用乳酪做成的,入口香醇十足,她平时都舍不得吃的。
燕檀将小银饼包好,揣在怀里,在破庙外大街上的茶摊坐下,点了一壶粗茶,一边向街上张望,等安归回来,一面听伙计与茶客闲话。
“我听人说,十几年前,那华阳公主出生的时候,就被她们赵国的法师断言是命格不祥,还克死了自己的皇后亲娘。”茶客喝了一大口茶,大约是说得过了瘾,“你是没见那使团死得有多惨,也是被她给克死的吧。”
一旁有人哄笑:“莫非你见过不成?”
之前说话的茶客一拍腿:“我虽没见过,可我听人说过,这还能有错?喉咙都被割断了,血把沙子都染红了。挖出来的时候,尸体都没有腐烂,还维持着死前的模样呢。”
摊子上歇脚的客人都把他这一番话当做杜撰的奇谈,一笑便过去了,没什么人在意。
毕竟昨日赵国公主已死的消息传回楼兰后,楼兰城街头巷尾都是关于此事的议论。谣言愈演愈烈,演化出无数不同的故事。
这种事,向来是说得越真实详尽,越不可信。
只有燕檀知道,那人说的是真的。
除了凶手之外,她是唯一见过使团死相的人。
燕檀听惯了类似的言语,此时顾不得在意那人对华阳公主的非议,只是觉得事情非常蹊跷。
从那茶客的言语中,她不难推测出,楼兰已派人找到了黄沙之下赵国使团的尸体。
此时距离楼兰使臣发觉赵国使团失踪还不过一个月,他们是如何这么快地找到那些尸体的?
是她亲手将他们埋葬在黄沙之中的,她很确定,数十天过去,风沙将马匹和骆驼的足迹掩盖掉之后,要从那样荒芜、满眼都是黄沙的大漠中找出使团的尸体有多困难。
燕檀心中隐隐出现了一个猜测,但却毫无证据和头绪,只能暗自下定决心,要在那位亲近匈奴的楼兰大臣家中见机行事,快点摸清背后的真相。
恰在此时,一道熟悉的清瘦身影从街上拐角处出现。
燕檀心中一块大石蓦然落地,连忙从茶摊上站起身,唤道:“安归!”
她付了钱,急匆匆地跑过去,发现眼前的少年面色微霁,额角上还有鲜红的擦伤。
安归一语不发,将她拉到僻静处,从怀中摸出一个破布包裹的东西,正是那块玉牌。
他嗓音低沉道:“他们只是把你的被褥挑破,没有看到里侧藏着的这个东西。”
燕檀接过来胡乱揣进怀中,心疼问道:“你受伤了?身上还有没有伤?”
少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无所谓道:“不碍事。”
他的眼中没有往日里的驯顺和温柔,什么情绪都没有,神情显得很是空洞。
燕檀以为他是遇到了危险给吓坏了,连忙从怀中取出方才买的那包小银饼举到他面前。包裹带着她的体温,还是温热的。
“我一块都没有动哦,”燕檀小心翼翼地瞧着他的神色道,“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吃呢。”
若是放在往常,安归听了这话,一定会对她温顺而羞涩地笑一笑,然后连忙拉着她坐下一起分享美食。
但今天,燕檀只见他神色不自然地向后避了避,似乎当她是蛇蝎一般。
安归转身向庙中走去:“我不饿。”
他的身后,原本兴高采烈的少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而后难过地将双手垂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