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光(13)
现实里,男女要想关系更进一步,就聊各自情史,聊着聊着敞开心扉了,就惺惺相惜了。我深谙这种套路,屡试不爽,但此刻的我没有一丝一毫套路严衡的意思。
我有点累了,想回家了。
严衡给我叫了车:“我喝酒了,叫车送你吧。”
“不用,我叫代驾。”
他已经叫好了车,收起手机,看了我一眼,扭头往外走。这是正常的,他如果还对我有兴趣那就不正常了。我并不遗憾。
我随后出来,刚走到前台,他从老板手里接过冰袋,走向我。
他手往前伸,试探着,想帮我敷,又不敢碰到我。轮番试了几次,他脸都红了。我看不下去,把冰袋拿过来,跟他道谢。
之后我们再没话说。
半夜人少了,风声显得清楚了,高丽趴在桌上睡得很死,我过去把衣服给她披好。高丽睡梦中还喊着老吴的名字。老吴是她的初恋,两个人相爱十几年,具体结没结婚我不知道,高丽鲜少跟我说起他,但我知道,他们相爱。不想把严衡让给她这都是我开玩笑的话,即便我让了,高丽也不要。
我真羡慕她第一次就遇到最好的人,我这辈子恐怕是遇不到了。
车还没到,老吴到了,看到高丽醉酒的样子,皱皱眉,扭头笑着对我说:“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
“前几天她想喝酒,我没让她喝,估计是报复我呢。”说着话,老吴把高丽背了起来,“那我们就先走了。你等下路上也慢点。”
“嗯好。”
他们走了,车也来了。
严衡坚持送我回家,我由了他,但还是好奇:“我没有喝太多,我认识回家的路,让你送我回来这太麻烦你了。”
严衡没说话,到家门口才告诉我:“你朋友有人接,你没有人送,我怕你回来的路上心里不好受。我相信我眼看到的,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
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一眼楼上:“上楼吧,外边太冷了。回家泡个脚,早点睡。晚安。”
我有点拔不动脚,但我得走,他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我不上楼,他就不走。我转身上楼,一路上没有回头。
门关上,我踩掉鞋子,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坐下。
房间里很暖,但我双手双脚凉透。
我不能再见严衡了,我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我不配。
我总是听到这样一句话,‘你吃过多少苦,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以前我觉得这话对,在我还很善良的时候。后来我妈把我房间给她继女住,让我滚。还把我小时候被小叔猥亵的经历说给她第二任丈夫,我就对这句话有所怀疑了。
我被抄袭,被全网黑,我不信了。
我被秦征家暴后,我彻底不信了。
如果我不曾伤害别人,为什么别人都要来伤害我?为什么我吃得苦就可以忽略不计?为什么我在吃苦后仍要对这个社会和善?被我伤害的人无辜,那我就不无辜吗?
为什么啊?
我想不通。
以前我在水沟里的时候,支撑我的是‘这世上一定有更多人比我不好过,我这点苦难在他们面前简直是无病呻吟。’
可苦难为什么要分等级?难道在战争面前,绝症就是小儿科了?疼也有体面、不体面的区别吗?
就像这世上的爱明明都是爱,怎么就一定要分出大爱和小爱呢?
我无法原谅过去伤害过我的人,却也不认为这个社会可以独善其身,所以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开始报复社会。
我骗钱,骗感情,我贯彻‘渣女’这个词,只当狗,不当人。被我骗过的男人越来越多,他们恨透了我,骂我是贱人,我不痛不痒,乐在其中。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把自己说得好听,其实照照镜子,根本就是一路货色。
我渣,谁又是二十四孝的好男人、好女人?
只不过我懒得去把他们那些馊包子烂粉汤的破事儿拿出来说,来证明论渣他们大过我。没必要,就让我最渣,我能担。
我以为我会对严衡故技重施,我已经祸害了那么多人,我不嫌多,但当他担心我因高丽有人接这件事产生落差,刻意送我回家,我还是心软了。
严衡就算了,国家好男人还是去报效国家。
谢灵运不能算,我已经损失了一个严衡了,不能再损失一个。要怪就怪他谢灵运倒霉吧,谁让他不是公务员,谁让他比严衡更得我心,谁让他把我拉黑了!
虽然我被很多男人拉黑过微信,也被很多男人拒绝过,但拒绝我还贬低我的,就谢灵运这一个。
我一般?
可以,他最好严防死守,别让我逮到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