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三尺有神明+番外(41)
老鸨有些不耐烦了,扯开杜卿诗的手:“你装什么呢?商队来的时候就说了,想娶咱们翠宾楼会弹琵琶的歌女回去,给的钱多了去了,那肯定是卿卿啊,谁料卿卿说,你早就不想在这里呆了,想嫁给那商人,我钱都收了,也随你去吧!”
杜卿诗感到天都塌了,她再次死命抓住老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不,不,鸨母,姐姐……杜卿卿,她骗了我,她只说让我帮她弹一曲,并未说,并未说这件事!我不想嫁人!鸨母!你救救我!”
老鸨听了这话,虽然有些惊讶,但稍纵即逝,做这行这么多年,她什么没见过:“小诗,那商人已经见了你了,钱我也收了,这买卖坐定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杜卿诗感觉自己掉进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死命往下沉,不知道要沉到什么地方,阿楷……不知道阿楷此刻在哪里,他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自保已是困难,更别说救别人于水火之中了。
见杜卿诗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老鸨又加了句:“我劝你啊,别寻死觅活,这世界上,活着最重要,至于怎么活着,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老鸨跟杜卿诗说的最后一句话,打那之后,杜卿诗再也没见过老鸨,她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跟着商队前行。老五很疼杜卿诗,但她知道,老五家里还有一房正室三房小妾,回去之后的日子定不好过,但只要能活着,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琵琶(7)
商队返程途中经过浔阳,商队里的人晚上都去了城中找乐子,杜卿诗一个人留在船上,她无事可干,便拿着琵琶到了江边。
她想起年少时跟阿楷在一起的快乐回忆,想起被爹毒打,想起被拖进翠宾楼做了丫鬟,想起无数次被老鸨打骂,想起视如姐姐的人骗了自己。
杜卿诗悲从中来,坐在江边弹起了曲子。
一曲刚谈完,就听见了喊声,杜卿诗发现有条船在离岸不远的地方,船头站着位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男子朝杜卿诗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去:“我刚听你弹这曲子,分外悲伤,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杜卿诗摇摇头,并未说话,那男子又说:“我是新任的九江司马,我姓白,姑娘放心,我并无恶意。”
白大人见杜卿诗还不开口,又说:“我送友人来到这里,被姑娘的琵琶声吸引,如若打扰,那便是我的不对了,我们这就离开。”
“不用。”杜卿诗行了个礼:“大人没有打扰,只是小女子在大人面前,不敢多嘴。”
白大人嘱咐随从把船停在岸边,他从船里拿出酒杯,并未下船:“这杯向姑娘赔罪,不知姑娘有何心事,才弹奏出这么悲伤的曲子?”
杜卿诗想了想,开口:“我……我原本是一名歌女,是翠宾楼的头牌,后来……后来翠宾楼来了很多年轻姑娘,老鸨便看我生厌,前不久把我卖给商人做小妾……我们……我们回家路上途经此处,他们都去城里寻乐子了,留我一个人在船上等,我实在无事,便下来走走。没想到惊扰了大人,是小女子的错……”
说完便欲行礼,被白大人拦下。
白大人捋了捋胡子:“这世间之人,不管王侯将相还是普通百姓,又有几人可得以善终呢?”
杜卿诗听出他声音里的悲怆之气,心中万千悲愤:“我父亲生□□赌,我是被卖进翠宾楼的,从小到大,只有年少时的青梅竹马真心待我,只是……自从我被卖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白大人叹了口气,他心中想为这姑娘做点什么,便伸出手:“姑娘,可否把琵琶借我一看?姑娘的身世令人同情,我想为姑娘赋词一首。”
杜卿诗点点头,把琵琶交给了白大人,只是他们当时都不知道,这白大人是神仙转世,那毫无生命的琵琶经了他的手,沾染了他的气息,竟然逐渐有了意识。
分别之前,白大人询问了杜卿诗的名字,杜卿诗行礼告别之时,轻轻开口:“杜卿卿。”
她的真实名字是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经历是假的,名字是假的,只有那位少年,只有阿楷,是真的。
琵琶(8)
元和十二年。
嫁入老五家后,杜卿诗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正室于氏是个泼辣主,其他几房小妾都不敢跟她叫板,杜卿诗身边甚至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好在她从小自己做惯了各种粗活,也用不着别人端茶递水。
老五的商队,每月都要外出两次,少则三五天,多则十余天,他一离开家,几个女人就变成了一锅粥,杜卿诗不想被牵扯其中,便央求老五带她一起出门,在路上也能唱曲助兴,老五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