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计(44)
阮木蘅想能拖一日就拖一日,上次说了那样的话,便不知以什么样子再面对他,就磨着功夫道,“议战一事,昨晚到今日都没完,便等到晚间也无用罢。”
周昙第一次见阮木蘅如此拖拖拉拉,便笑着道,“大人还不了解皇上吗?他若要你等,即便等着无用也要等。”
见她还迈不开步,又道,“放心吧,没多少时候了,昨日夜已经拟定了镇压招降的策略,今天只是和宁将军等人推敲各处围攻细节罢了。”
阮木蘅一怔,宁将军?
那她更不想待在宣和宫了。
可无奈,圣喻不敢违,只好认命地到西配殿书房外头等着。
一等便过了一多个时辰,晡时的日头渐渐暗淡,还未西斜,头顶上残风卷乌云,忽地淹没了日光,连日里下不完的雨,又稀稀拉拉落下,簌簌地从檐边扑进来。
阮木蘅怕手中的文书淋湿,便动了动脚,挪进殿门边的廊下。
一时离得窗子近了,便恰恰地撞进了里头端坐着的人的视野内。
景鸾辞目光不由一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继续听着户部和兵部就军饷问题不断争论,实在烦躁了,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到那雪青色的人影上。
见她濡湿了鬓发侧立在窗景中,怀抱着坠重的文书,手脚酸麻似的,边往前倾斜歇手,边左右跺脚,脸色白到顷刻就要歪倒了一样。
眼中便莫名不适,收回视线,定了定心神,专心着眼面前的要事。
阮木蘅等了又等,殿前来来往往,出了一拨,又进了一拨,却始终没宣见她。
直到日暮雨消时,周昙才恭敬地边将几个留到最后的武臣送出来,边迎向她不好意思道,“阮大人,让您久等了,皇上现下请您进去呢。”
阮木蘅此时已全身僵硬,勉力将怀里的文书往上抱了抱,一提腿眼前忽然一晕,满怀的文书呼啦啦掉落的同时,脸朝地就往前摔去。
眼见着的周昙不由惊呼出声,忙抢步过来,却有一人比他更快,从后头一阵风似的跨步上前堪堪地接住了她手臂。
阮木蘅眼冒金星,甩甩头低声道,“谢谢周公公。”
一抬眼却见宁云涧,不由呆了一下,忙不留痕迹地离开身垂眸。
宁云涧微微一愣,原本想说些什么,却抑下来,只担忧地望了她一眼,便和其他人一起帮她捡散落一地的文书。
待全部摞好了放到她怀里时,又深望了她一眼,和另外几人相携着下台阶离去。
阮木蘅这才抬起纸白的脸,朝周昙道,“给公公添麻烦了。”
周昙见她脸色不好,关切地问候了两句,准备领着她入内,才要进殿,宫门处却一路传来呈急报的通传太监的高唱。
周昙稍一停步,回身直接道,“阮大人今天就先回吧,皇上没法召见你了。”干脆地揽过她怀里的文书,“这些我先送进去,等明日了您再过来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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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夜间,阮木蘅吃了夜宵,又撑着肚子喝了满满一大碗参汤,扭了一天的筋骨终于活络起来,便放松地懒躺到床上。
迷迷糊糊躺到近子夜时,因为参汤喝太多,整个人便燥热地醒来,出声想唤紫绡倒茶,却发现夜深的狠了,外头沉沉的没有一丝人声。
便自己起身倒了桌上的冷茶来喝,喝完了,冷热一交替,脑子分外清醒起来,就索性出门到廊下观夜。
五月里星宿多,即使白天下了雨,夜间仍旧有闪闪的星星从没有云雾的地方透出来,呼应着半弯月亮,将院子中的紫藤花树照得幽秘。
阮木蘅惬意地赏了一会儿,心头突然就畅快了,转身掀帘准备去睡。
正要入内,耳边却忽然听到细细的竹哨声,猛地就顿住了回身静听,那声音便愈加明显,是很有节奏的两长两短。
一时便惊愣住,盯着那院门犹豫了良久,听那哨声执着地不断呼唤,便悄声到门口。
迟疑着将单扇的木门开了一个缝,探头望出去,如霜的月光下却长身玉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
阮木蘅瞬间愣住。
外头人见门开,欣喜一笑,慢慢走近前来,掏出一个细细的竹哨,道,“小时候我去阮府偷摸找你,都用的这个,今天吹起时,还担心你忘了,还好你记得。”
阮木蘅简直不敢置信,确定是宁云涧更是惊惧,脱口便道,“你怎么在这儿!不要命了吗!”说完才察觉自己过于亲昵,忙抑住了声。
宁云涧见她担忧,反倒高兴地露齿笑开,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阮木蘅又一窒,大半夜的在禁宫中能让他看看?!
稳了稳心神,故意疏离地冷了脸道,“宁将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宫禁后私下与宫女见面,就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