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像是一直有一个滴答滴答的时钟,她怕自己来不及,所以不敢睡觉,匆匆吃饭,所有活人应该有的生理需求,她都靠药物完成。
贺瑫抹了把脸站起身,自然地苦笑着摊手:“我要不要换套衣服。”
他穿着半旧不新的套头毛衣,外套是她几年前给他买的羽绒服,这身衣服站在盛装的她面前,就真成司机了。
“穿这套。”安子归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西装。
“裤子大了。”贺瑫比了比。
安子归动作一顿。
贺瑫确实瘦了,但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考虑他的感受。
她只是拿着那套西装,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撑不下去就走。
这是她目前最大的愿望。
“就这身吧,都是老同学。”贺瑫放弃。
他能看懂她的眼神,但是没打算理她。
“到了那边别到处宣扬我们快离婚了。”上了车,贺瑫叮嘱了一句。
安子归即将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眉头皱成了一个问号。
“出席的男人当年有一大半都追过你。”贺瑫木着脸,“我要面子。”
安子归:“…………”
她倒是没想到,贺瑫彻底豁出去之后能那么直白。
“唔。”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打算到时候看情况,如果能遇到打击他的事,多做做总是好的。
最好能把他对她的感情都打击没了。
贺瑫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场。
安子归眉心的问号更明显了。
“坐前面来。”贺瑫拍拍副驾驶位。
安子归:“…………”
他似乎说了那句他要面子之后就开始不要脸了。
她坐在后座瞪着他的后脑勺,贺瑫纹丝不动理直气壮。
“你……”安子归词穷,“大可不必这样。”
“我们生活本来就没什么交集,我已经提交了离婚诉讼,你只要签了字,直接回矿上就行。”
不要两个月。
她前期的伪装都被撕掉了,贺瑫再待下去就危险了。
“我知道,律师事务所是我陪你去的。”尽管他等在外面大厅,但是他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
“你先坐过来。”他又拍拍副驾驶座,“这样说话开车太危险,而且我们快迟到了。”
这个理由安子归无法拒绝。
“我不蠢。”贺瑫等安子归落座系好安全带就发动了车子,“我能看出你在做什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病的原因还是其他的问题。”贺瑫看了安子归一眼,最后那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但是,你休想。”
安子归安静了一瞬。
她知道瞒不过他,从他宣布接下来两个月寸步不离开始,她就有预感了。
“我只是以防万一。”她也想好了说辞。
她以为这天会更晚一点,贺瑫是个慢性子,她以为他会拿到切实证据后再跟她对峙。
她没想到他直接在车里就说了。
没有措手不及,只是觉得这点路估计不够她把那套说辞说完。
“我有抑郁症。”她表情特别自然,仿佛自己一周前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没有抑郁症那话不是她说的那样,“而且症状不太好,我怕哪天控制不住了万一……”
“所以总是要找好后路,以防万一。”
可惜了,她本来有更能拨动心弦的说辞,但是那套太长了。
“我陪着你不会有这种万一。”贺瑫回答的干净利落,“你的病例我都给精神科医生看过了,除了幻觉这点不好控制,其他的都还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你要上班的。”安子归揉眉心。
“我可以辞职。”贺瑫回答的更快。
“……”安子归张嘴,闭嘴,又张嘴,“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拖我后腿?!”
“你懂个屁啊?!”她听到自己咆哮。
她有多久没咆哮过了。
她想好的那套说辞里没有咆哮这一项,她得理智安静有逻辑地把他逼走,而不是像个泼妇。
但是理智那根弦等贺瑫一点不在乎地说出他会辞职之后立刻崩了。
他有病么?!
贺瑫安静。
车子似乎停在了一家饭庄门口,站在门口翘首期盼的男人搓着手上来打开了车门:“你小子怎么还没换车。”
是熟人,老同学孙庆东,追求过安子归的名单列表里最死乞白赖的一个。
“……一起来的?”他开的是驾驶座的门,一打开就看到夫妻两个人脸色铁青地坐在里面。
“……不是。”孙东庆挠挠头,小心翼翼,“你们真要离婚了?”
他们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那里听来的谣言居然是真的?这气氛不对啊。
“真……离?”他发现他问完,贺瑫的脸更青了,还带着点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