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36)
面对阿朵的愤愤不平,刚做完晨起朝礼的南平反而淡然一笑:“先前倒是没瞧出来,瓒多是个有心人。”
“有心也得用在殿下身上才好。”阿朵苦口婆心,“这西赛王妃也真是的,才刚怀上就闹得惊天动地。若是孩子生出来了,还不得骑到您头上去。”
南平不答,透过高挂的毡帘向外瞧去。
地上厚重的雪早就融的无影无踪,长风日渐和煦,踏在矮树抖动的枝丫上,和着鸟鸣跳跃起舞。
昨日她脱了加棉的长袄,换上斜织的毛裙,也不觉得十分寒冷。
可见春天是真的要来了。
“不过那女人的孩子定是成不了气候的。”这厢阿朵还在耳旁不甘心的絮絮叨叨,“等日后殿下怀上小皇子……”
院子里一忽闪过个灰色的影子,快速跑了过去。
“那是什么?”公主疑道,打断了阿朵的话。
她等不及侍女回答,便轻盈起身,从台子上掂了块油糕,往院中走了。
“殿下?”阿朵急急追出去时,才发现南平已经立在院墙边,正抬着手,嘴里发出细碎的呼唤。
夯土铸就的矮墙之上,一只猫儿弓起腰,警惕的看向南平。它白色的皮毛沾上泥,成了灰突突的一团。
“我都发了急,您还有心思逗它。”阿朵跺了下脚。
“它饿了。”公主温声说。
那野猫眼睛咕噜噜转,看样子确实是饿极。
南平笑笑,把糕点扔在了地上,退后两步:“你吃你的,我不吵你。”
猫儿最终迟疑的从喉间发出呼噜噜蜜声,跳下墙来。它叼起吃食就跑,很快闪进了土墙转角处的孔洞里。
南平悄声提起步过去——原来那处孔洞是它的窝。白猫身下覆着一窝小猫崽子,才出生不久,各个眼睛都没睁开,只顾嘤嘤叫着找奶吃。
公主探过身去,方才还算乖顺的母猫立刻蓬起背毛,张牙舞爪的嘶叫。
“殿下小心,别叫它伤着您。”阿朵急忙牵住南平,“野物护崽的时候,最惹不得。”
南平听了这话,停了靠近的手,若有所思起来。
半晌她温声问:“若是我偏要惹惹看呢?”
阿朵愣住,不明其意。
公主没有解释,沉吟片刻倒是另起了话头:“来时从东齐带的礼单,东西可都入库了么?”
“有些有,有些还没。”阿朵回道,“前些日子太冷,一时就耽搁了。”
“如此正好。”公主拍了拍方才探身时蹭在裙子上的土,向阿朵附耳过去,说了几个字。
侍女听了,微微一怔:“那东西应该还在,只是用它作甚?”
“空着手总归不合礼节,帮我找两匣子。”公主的眼光往远处望去,静静的说,“我们该去看看老朋友了。”
*
瓒多王妃们的住处离南平的婚房不算远。沿着解冻后松软的泥土路走,不过走个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西赛这回确实是使了大阵仗。
尚未靠近那间红房灰顶的寝殿,已经可以看到人头攒动的守卫,那股子森严劲倒是应了“插翅难逃”四个字。
公主远远的停住步,等待侍从前去通报。
很快殿内就有下人出来,为难的摇摇头,那模样竟是西赛拒不见客了。
“王妃若是身体不适,我择日再来探望。”南平意外的好说话,“不过我带了些补品,还望她收下。”
谈话间,公主的随侍乘上一枚锦盒。
此间的高城守卫许是早就听了主子的吩咐,硬是不肯接,一里一外推拒的热闹。
“不过是些吃食,怕什么?”南平倒也不恼,语气中隐有讽刺之意,“又不是乳香。”
对峙的守卫撂下一张脸,说什么也不松口。
公主于是摆了摆手,命随侍将锦盒收了回去:“如此便罢了。”
她停了停,又道:“西赛王妃不便见面,又不肯收礼,倒叫我的心意无处放了。怀孕这么件天大的喜事,不好好庆贺庆贺怎么行?”
说完,她瞥了一眼阿朵。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从两个偌大的匣子里,取出些红艳艳的东西放到地上。
“点了吧。”南平淡声道。
话音刚落,地面上那团东西被蓦地点燃。
瞬间亮光乍现,噼啪作响。白烟滚滚,破碎的红纸四处飞溅!
西赛的手下何曾见过此物,眼看着这东西自己就炸了开来,只道是妖兽施威,登时吓得嚎出声,各个抱着兵器往后撤去。
南平嘴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爆破声鸣响,合上瑟瑟叫喊,好一出鸡飞狗跳的荒唐戏。
只可惜那两匣子东西到底是取好彩头之用,量极少,不多时就燃放殆尽。
须臾,迎着尚未消散的余烟,殿门轰然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