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佛子连个麦(116)
他扬眉看向那红衣炽烈的女郎,低低笑了声,道:“一时不慎,一败涂地。也罢,若能除去王符, 挟持姜砚,便还没败。”
事已至此,谢良也无法再追究什么, 便沉声道:“我去堵住姜昭, 你带领部分谢家兵马, 入贞观殿,务必取下王符的头颅, 让姜砚写下退位诏书。”
如今满朝文武划分为王、谢两派,然而王党一众多为新起之秀,根基不稳,只要王符一死, 就起不了什么风浪。而谢良身后却有大部分世家重臣,只要今日事成,皇权被削弱,王党被拔除,众多世家定然会让谢良等人平安无事。
这一点,姜昭也想到了。
所以她瞧见柳彧有带兵马往贞观殿去的趋势,就立即喝道:“驸马盗公主印信,假传孤的命令,千机军众将士即刻斩杀逆贼,孤既往不咎!”
千机军作为先帝赐予淮城长公主的护军,自然只听公主令行事,先前驸马持公主印信,方能调动得了他们,如今所该效忠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印信便失去了作用。
千人黑甲骑兵几乎在姜昭话音刚落的瞬间,就回头冲进谢良的私兵队伍中。
阵营转变仅在瞬间。
两方人马再度厮杀,但谢良的私兵早有防备,又势均力敌,一时之间,倒是僵持不下。
血肉横飞,断肢遍地。
刀戟声骤起,怒吼声,惨号声,战马蹄声一浪高过一浪。沾血的盔甲被弃在一旁,殷红的鲜血渗实了地面,飞溅过宫灯,覆盖过福海团花的锈面,灯火微微晃动,凛冽的刀光不停回闪。
姜昭驱马上前,身上溅了不少血。
她的一双寒冰目,冷冷地看着谢良,“昔日母后曾对孤说过,剑为君子之兵器,儒雅士人都喜欢用剑,而舅舅少年时就以剑术独绝而冠名琅琊之地。可孤只见过舅舅舞文弄墨,对于母后的话并未信过,如今一瞧,母后倒是所言非虚。”
姜昭甩鞭卷起一旁死尸身侧的红缨枪,稳稳地接过在手中。她将蛇骨鞭收好别在腰侧,反手横着红缨枪于身前。
起枪之势宛若出海游龙,所迸裂出的煞气无可抵挡,一时之间让谢良生出了恍惚。
也曾听闻有朝官说过,淮城长公主怒时有先帝三分威势,他对此本是不以为意,先帝曾为三皇子时,随边军东讨西伐,一身戾气都是由尸山血海里一条命一条命堆积出来的,哪怕是三分,又岂是个娇生惯养的女郎可有的?
然而如今见姜昭横枪于身前,恍惚间竟让他想起了先帝。
当年那个征战天下的三皇子,也是一杆红缨枪,杀敌无数。
似见故人而来,让谢良不由得怔了片刻,他喃喃道:“你竟会使枪……”
姜昭微仰螓首,容光华盛,如此艳烈姿仪之下,眉眼却冷冽至极。
她道:“所有人常见孤用鞭伤人,以为孤只会使鞭,却不知,自幼时起,父皇教孤的可一直都是枪。”
“一直以来都想与舅舅切磋一番,今日孤以枪对剑,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姜昭眸光微动,驱马冲上前,“你我今日,必死其一!”
谢良哈哈一笑,大声道了个“好”,也立即持剑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霎时间混成一团,剑枪猛然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你来我往,铿锵不绝,刹那间,似乎已经过了十几招。
枪剑相抵,两人各自发力,互不退让。目光交汇之时,谢良眼中难掩诧异。
甫一交手,他便知道,姜昭的枪法得尽先帝的真传,甚至远比先帝刁钻狠辣,招招致命,使得他无法攻也无法退。
两人僵持不下,猛然一推兵器,各自退后几步。
姜昭眸光依旧凶狠坚毅,手却微微在抖。
被囚禁近乎两个月,她又被迫喝了散失力气的猛药,虽然药效没了大半,但是被药伤的身子终究还是不如全盛时期。
何况如今所面对的,又是剑术独绝的谢良。
她无法长时间与他相耗,必须尽快拿下才有胜算。
姜昭一夹马腹,开始猛烈进攻。
枪锋如疾风骤雨,直取谢良面门,而谢良的剑术复杂多变,灵活如蛇,时而以剑为着力点,运行巧劲,避开了姜昭的枪锋。
谢良使剑与他的性格颇为相似,谨慎小心,招招缜密有度,大抵已经看出了姜昭的弱处,转攻为守,想一步步耗死她。
适时,贞观殿所靠大业门的方向有声音传出,初时淹没在这里的兵戈声中,令人听不清,而后一声又一声,交叠传来,以排山倒海之势落入众人耳中。
“柳贼已降,谢贼速速伏诛……”姜昭驱马退后数步,将贞观殿内传来的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
有援兵?
意识到这一点,姜昭顿时心神大定,她见谢良受此影响,已经有了破绽,终于冷冷地露出了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