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簇(124)
斜也只有苦笑一番,怎么千姜惹出来的这许多桃花,偏生要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小蝶不再多言语,出门便乘轿而去,正好她要去竞陵王府会会这威千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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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陵王府中堂,秦筝绕梁。
茶僮的侍茶工序已经到了第四道,悬壶高冲,沸水滴沥,翠绿的茶叶在壶中翻滚,筝声悠扬。
五皇子宿望躺在髹黑漆、如意纹饰的剔犀五屏式榻上。张九荻则坐在榻旁的红珐琅面圆墩上。
二人静静对峙,半晌还是五皇子开了口,“九弟,你还难得亲自到王府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张九荻道:“昨夜何意?”
五皇子笑道:“怎么,威千姜的活不满意?”
见张九荻摇头,他又开怀道:“那便是还不错了,没想到为你寻了这么久,总算能有个让你舒心的了,不错!”
“宿望!”张九荻打断道,“你果然又串通了威千姜,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管我的私事。其他的种种我都让着你,如今你又扯上个不相干的人!”
宿望从榻上坐起,严肃道:“什么叫你让着我?”
张九荻反问:“难道不是吗?从我一醒过来,你就一直让部下盯着我,囿我于仓使府中。你知道的,我王府也不是没人。”
宿望怒道:“怎么,你还有心和我打一架?你要搞清楚,我才是你同父同宗的哥哥,他宿昱不过是个外人!”
张九荻道:“二哥待你我不薄。”
赤羽泊之变,今上被擒,本在民间闲云野鹤的宿见琛被众臣拱出安抚社稷。在民间出身的张九荻,跟着父亲第一次来到昭京,也第一次见到了宿昱,他正因为父亲被鞑靼钳制而惊慌失措,却仍旧不失风范,以兄长模样教自己在昭京皇城内生存;张九荻八岁那年,今上夺门,二哥极力建言,才给了爹爹谈判的机会,保全自己性命……
“笑话!宿渊你搞清楚,爹的命是谁取了的?若不是这个狗皇帝,如今坐镇四方的便是我们这一脉。这个狗皇帝虽然答应了父亲,要保你的人头到二十岁,谁知道会不会马上就赶尽杀绝。宿渊你想过没有?即便这样你还是要维护他?”
张九荻道:“我维护他,不是为了自己。”
“那是为了谁?你从小到大,孤零零地长大,这朝堂之中,除了那宿昱,还有谁给过你半分温暖?难不成,你是为了他?他的周遭众星拱耀,何需你插手。”
宿见琛在位的那五年,为防再生祸端,便早早地立了天资聪慧的张九荻为太子,平庸的宿望则早封竞陵王,是以虽然早就是王爷,但仍要在宫里面学习,被人称作五殿下。夺门之变后,平庸的人仍旧没有变化,而张九荻却被褫夺了太子之位,连同自己带的兵也全都收走,这才造成了如今孤独失势的局面。
回想起过往种种,张九荻不言语。
在人生波动的年岁里,二哥给他的,比宿望多得多,但的确,二哥周遭良将众多,自己而今能做的不过沧海一粟。
宿望又道,“虽然这么多年,你我兄弟二人颇有隔阂,但是你要相信,为兄肯定是不会害你的。”
“五哥,收手吧。父皇弥留之际就叮嘱过,不要寻仇,不要再起祸端。”
“他是他我是我,何况从小他便抛弃了我和母妃,流连乡野,我与他父子情薄……你勿要再提。”
张九荻又道:“大泱与鞑靼的纷争已近二十年,就连皇都都是饿殍遍地,求神拜佛者甚多,若再起战事……”
宿望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把那狗皇帝拉下来,若我……我们坐镇,定能大破鞑靼。”
“你可曾有上过战场?”
宿望自信道:“这有何难?你可别在这里故作高深,你我都没有上过战场,难道那宿昱就上过,他就懂得多吗?”
张九荻轻笑一声,又道:“我晓得你如今对我严加看守,就是为了能牵制二哥。给我塞莫名其妙的女人,则是为了牵制我。这一切都无济于事。你和二哥虽然经历相仿,但是你远不如他。”
这话显然激到了宿望,他直接从榻上跳下来,高声道:“祁字辈的人比见字辈的人高不出几分,你如此信他们,不过是因为你从小受多了恩惠,成了他们一脉的走狗!我宿望哪一点比不上昱了!你可一定要瞧好了,什么叫做天生帝王!我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也一定会成功!我不怕你,更不怕竖子宿昱!”他因为过度激动,已语无伦次,声音压过了逐渐激昂活泼的筝声。
侍茶已经到了第七道工序,若琛出浴。茶杯泠泠清洗之声已不可闻。侍僮将泡出壶的茶汤再倒回壶中,溅出的水滴落在了乱纹癭木上,这比二人的争吵还要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