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萧入梦(15)
“葛警官好。”姜皖微微躬身致意,对方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们正在看农庄的视频。
视频里,叶筠从事发路段步行到农庄附近,左右看了一下,又回头往事发地看。
周善把她回头的那帧画面暂停、放大。
“这里她明显是在和那边的人说话。”周善指着画面说。
那一边正好是摄像头的盲区,她像是对着人说话,又像对着虚空说话。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问了送她的出租车司机,司机确定她是一个人来的,可在那之前,根本没有人或车经过。”周善眯眼盯着屏幕,眉头皱成三条缝,转头问:“师父,你怎么看?”
“这个不好判断,视频太模糊了。”
周善重播了一遍,三人盯着视频看。
视频画质很差,动作模糊不清,或许她只是望着远处微微摇头也未可知。
姜皖看着一脸专注的周善,后知后觉的问:“你觉得这不是普通的交通肇事?”
“目前只是怀疑。”
周善收回视线,揉了一把头发,“提前一周出现在案发地,怎么看都太过巧合。而且,我走访了一中的老师,案发那天下午叶老师没课,但晚上7点有教务会,她提前请假了。”
姜皖看着他:“你的意思,她可能经常和某人约在那里见面,那人或许事发当天也在现场,甚至就是熟人作案。”
“对。”周善目光坚定,“巧合太多,必有蹊跷。”
偏远的事故地,临时被盗的小货车,凭空消失的肇事车辆,事发前几天去案发现场的死者,以及未露面的同行人,一起简单的交通肇事逃逸不可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
这很可能是场蓄意谋杀。
谁会去杀害一个高中语文老师?
学生?同事?子女?前夫?伙伴?恋人?
社会关系调查排除了明面上所有可能,就只剩下隐在暗处的那种可能。
“你知道她有没有什么投资、债权债务或生意伙伴之类的利益纠纷?”周善问。
“没有。”姜皖笃定地说:“她最讨厌生意人了。”
不然也不会和姜岚离婚,更不会和坚持进投行的女儿闹翻。
周善点点头,神色犹豫,字斟句酌:“那叶老师她,有没有关系亲密的,男性朋友?前任、现任这些。”
姜皖低头:“我不知道。”
她10岁时父母离异,至少在她高中毕业前,母亲从来没和谁交往过。
离开南城外出求学之后,母女间相处的时间少了,叶筠不会主动讲这些事,她也从没问过。
“不过——”姜皖抬头看视频里的人,“她应该有在意的人。”
周善和葛平侧目看她。
视频里,叶筠穿着白色长款旗袍,黑直长发披肩,身形清瘦绰约。
但姜皖知道,与父亲离婚后,叶筠就把自己从女性的身份中剥离出来,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不再穿裙子,也不许姜皖穿裙子。
少女时代都爱美,她总会因为这些事情和叶筠争吵,到最后总是叶筠赢——因为她会把穿衣打扮的问题上升到女人自尊自爱的高度。
在她的世界里,女人要想自立自强、不被男人伤害,就要克服女人的弱点,包括爱美、爱笑、感性。她甚至带12岁的姜皖去医院,要求医生摘掉她的子宫,理由是不希望她承受女人的生理痛,最后因医生的强烈反对和父亲的介入才作罢。
从小被这样教导的姜皖以为母亲只是太过严厉,直到大学期间无意接触到心理学,才意识到这不是严格,而是病了。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她有意识的心理治疗,加之叶筠年纪渐长,心中的愤恨随着时间消退,不再执着于穿着打扮的去女性化。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已经完全妥协。
“我母亲几乎不穿裙子,更不会披散头发。”姜皖说:“她到这里,应该是见那个让她在意的人。”
周善和葛平俱是一默,让子女当众谈论父母的感情生活总是尴尬的。
“查过她的通话记录吗?”葛平岔开话题。
“到移动公司查了,”周善说:“星期五下午,她除了跟教务会请假,就没和谁通过电话。”
“社交软件呢?”
“叶老师的手机碾坏了,根本开不了机。当时我们以交通肇事处理的案子,这些作为死者,叶老师的个人物品,我们都全部装箱还给了家属。”周善说。
姜皖想起认尸那天从警局带回的纸箱,她还原封不动放在母亲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