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娉婷(99)
小尼也不看她们,边收拾东西边说:“师太这会儿有贵客,在房中呢。”
余姨太听了迟疑着不走,想等一会儿。
乔若初看出了她的心思:“姨妈,反正今天也没事,我陪您等一会儿吧。”
余姨太犹豫了一下,对小尼姑说:“小师傅,能麻烦您给妙仪师太递个信吗?”
小尼姑应下快步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说:“余施主改日再来吧,师太今日有不得已的事儿,无法招待施主。”
“谢了。”余姨太有些失落,“我想求个子嗣。”她自顾说。
乔若初觉得好生奇怪,今天,不正是庵里财源广进的好日子吗?作为庵里的住持,妙仪师太怎么不露面呢。
还有不得已的事儿,难道出家人不是六根清净的吗?
又站了一会儿,还不见妙仪师太出来,便死心了。
寻比丘尼不遇,她们只好退出正殿沿着石板台阶往外走。
已经中午时分,小尼姑来问她们要不要留下来用斋饭,余姨太委婉地拒绝了。
到了门口要出去的时候,猛然听到庵里有男人的声音,乔若初一回到,就见着了个高大颀长的背影。
他一闪就不见了。
可乔若初却瞧的清清切切的,那人,是林君劢。
他的影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行踪,也太诡秘了吧。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吃了一块无数只苍蝇盯过的蛋糕那样,胃里的东西搅动着要往上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余姨太也听到了低低的男声,她牵着乔若初:“初儿,快走吧。”
乔若初被余姨太叫了一声,回过神来,由她扯着往门外走去。
出了庵门走远了,她才对叹息:“如今社会风气不好,有些男人啊,堂子里的女人玩腻了,就打尼姑的主意,唉,如今佛门也不清净了。”
这种事情,坊间早就有说法,说如今的男人玩的是“海陆空。”
江南水乡,水上做风月生意的不少,小舟里,乌篷一扯,舱内打个铺子,女子年轻媚饶,在水面上俯仰承欢,船底水流漾漾,身下娇喘吁吁,不知多赛神仙呢。这个连乔若初都知道。
陆地就不用说了,堂子里的妓女,生意历史悠久,去的人也最多。如今新兴的,为堂子里的妓女赎身,弄回家去做姨太太,倒成了有情有义的美谈了。
空,就是空门里的尼姑了。
年轻的俏皮尼姑念了几天的经,脱离了些许烟火气,但红尘执念也许还没断离的干净,被富家公子一砸钱,再用甜言蜜语的一勾,就沦落了。
以致人在佛门中,心恋红尘欢爱,到最后佛门红尘都没修成正果,有还俗为人做妾的,还有抑郁而死的,更甚至都有生了孩子抱着孩子一起跳河的。
近些年来这种事情听到不少。
只是相城的水月菩萨庵,向来口碑非凡,再加上相城古风淳厚,富家公子都是教养不错的,没听说过哪个从水月庵里传出风流事儿的。
乔若初心底下生出鄙视。
好个林君劢,皮囊里竟是这样的不堪。
表面自作清高,背地里大年初一就来尼姑庵里找事,太叫她失望了。
大约是他在水月庵里打哪个年轻小尼姑的主意,被妙仪师太发现了,刚才在谈条件或者威胁她吧。
乔若初不禁为妙仪师太捏了一把汗。
林的残忍,乔若初是见识过的,那晚从华意楼出来的路上,他是如何迅速利索,像杀鸡一样干掉两个他说的小毛贼的,她至今回想起来仍感觉周身还有血腥气没有散去。
她觉得妙仪师太拗不过他的,肯定要吃亏的。
至此,他的形象,与她心中的良人彻底没关系了。
他纵然救过她,然而,她也掩护过他,两下扯平,她觉得完全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尽管想的这样决绝,然而他吻过她,搂过她,摸过她,究竟还是在她的心坎上留下了痕迹。
“……色即是空……”
乔若初想起上次来时庵里的梵音,她现在好像微微有点意会了。
林君劢留在她身上的体温,也许就是色相吧,看不着摸不见,她不去想,便不存在,空空如也。
想着想着,她便把和他的肌肤上的亲密看淡了。
然而,终究还是有意难平的吧。
年初一到初六,许是辜家很忙,辜骏没到乔家来,乔若初也没地方可去,就窝在家中吃喝看书睡觉。
正月初七,她消磨时光到下午,提笔给夕诺回了封信,说了些客气的话,又稍稍唠叨了几句她生活中的烦恼,她告诉他,暂时不要给她回信,她要换地址了,等她安定下来会再写一封信告诉他新的地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