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遥遥+番外(18)
忽罕邪抬手制止了说话的人,转过屏风来到我榻前。他轻轻地执起我的手,说话亦不敢大声,仿佛怕把我吓跑了一般:“还疼吗?哪儿疼?你告诉我。”
我说不出话,连手都是微微颤抖的。我眼睛向下看了看,好半天别出几个字:“肚子……疼……”
忽罕邪低下头不说话,他摸了摸我的头,宽慰道:“没事了,曹芦说你没事了。”
我其实心里一清二楚,可我还是朝他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
忽罕邪还是沉默。
我望着他,神色渐渐清明——我都已经猜到了,你还是不告诉我吗?
他还是什么话都没说,轻柔地吻了吻我的额头:“睡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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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芦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做出这种事情,她照顾我好几日,待到我身体好转,她才趁着帐中无人,来到我榻前问我:“公主,您这是何苦?”
我无神地望着天顶,淡淡道:“忽罕邪与桑歌如何了?”
曹芦低着头,喃喃:“吵了好几日了,大妃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公主,您若是想要里间月氏和匈奴,大可用其他的办法……何苦糟践自己……”
“月氏和匈奴只要彼此有利益在,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离间。除非……匈奴想要染指月氏以后的继承人。”
曹芦望着我,掩面落泪,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
我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颤着声音问道:“男孩儿女孩儿?”
曹芦叹气:“是个公主。”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是个公主,是个小姑娘啊,还有六个月我便能见到她了,我便能看看她的模样,听她叫我母亲。
可我终究是利用了她,亲手杀了这个孩子。
我用被子掩住半面,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曹芦听:“我真下作。”
不管是对谁。
忽罕邪来看我,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计较过的——
“你别怪罪大阏氏,我也是不知道的。”
“大阏氏是真心待我好,你别再和她吵了。”
“她是匈奴的五公主,你与她闹僵了,对谁都不好。”
我与他说了那么多,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目的,我无时不刻不觉得自己作呕,那些浑浑噩噩的时光,我记得的话里,唯有一句是真真切切的——
“忽罕邪,我真的好疼。”
☆、11
我被封为左夫人了。齐国以右为尊,月氏匈奴以左为尊,那一摔差点要了我的命,却让我变成了仅次于桑歌的妃子。
忽罕邪这几日被匈奴绊住脚,没能来看我,却送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来我帐子。一连好几日,直到我推辞了才消停。
半月余,我方能下床。帐子里闷便喜欢去站在帘子外吹吹风。可这要是被曹芦发现了,她就会拿着药气势汹汹地将我赶进去。
我不敢见匈奴的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愧疚。
对桑歌的愧疚。
自我卧榻以来,她也没来瞧过我。这反倒让我安心,我根本不敢面对她,我不知道自己该对她说什么话,该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她将一颗赤诚之心捧到我面前,而我却将它摔得四分五裂。
我问了玉堂,她说近几日桑歌也是郁郁寡欢,全然没有刚嫁过来时活泼。忽罕邪也不愿再去看她,每日不是往我这儿来,便是去王帐里会见大臣。
玉堂看在眼里,有次冷不丁地说了句:“公主,小单于……是真的待你好。”
我望着黑漆漆的汤药沉默,苦苦一笑:“真的吗?”他若真心为我着想,他还会心心念念地去争夺齐国领地吗?
“他不是真心待我好,他只是……觉得现在的我尚好。他惩戒如今的桑歌,你觉得他只是为了我出气?是因为匈奴威胁到了他,而我……只是个契机。
“西蠡王在西边蠢蠢欲动,忽罕邪要匈奴的帮助,却又不愿意匈奴过多干涉。在他们看来,桑歌害我失去孩子,是匈奴理亏,要想继续维持匈奴和月氏的关系。要么就是再送一个过来,要么就是……帮忽罕邪一起攻打西蠡王。”
玉堂蹙眉:“可桑歌是匈奴最受宠的五公主啊……”
“最受宠?”我笑了笑,“我以前也是啊,你看如今呢?匈奴不会替桑歌辩解,亦不会替她来讨伐我。最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再送一个过来。”
小时候与哥哥一同学习,这些东西我从来没看错过。但是事实却往往出乎我的意料。
匈奴没有舍近求远再送一个过来,而是直接让阿雅做了忽罕邪的妃子。
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厥过去,我本来已打算好不管那边送谁来我都愿意主动去结交,可阿雅做妃子直接把我的后路都给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