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56)
段程也放下了手中的器皿,他把钟表修复台搬到了江环。
就放在丰南的画室里。
画室废纸篓里的画稿,他没有丢,画室里的模型器具,他没有动。
他只是有时候会习惯性地坐到丰南常坐的那个落地窗前,他想坐在哪儿,看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
那个位置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即将落山的太阳,懒懒地趴在地平线上。
那车流在夕阳的余晖里,静止成线条,交错勾勒出江水的粼粼波光。
只是没过多久,那夕阳就没到人头涌涌的凡尘俗世中。
从前段程也经常看着丰南画画,她画些什么,他好像不太在意。
他就喜欢看她专注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很羡慕她,能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做一件自己乐在其中的事情,大概是段程也这十年来想都不敢想的奢侈愿望。
如今他不用再隐藏,他可以在画室里待一天,研究着那钟表微细到毫米的零件。
他一坐下来,时间就过得越来越慢。
段爷爷总说,段家人,要对时间有敬畏之心,否则会困缩于时空的折叠和岁月的变迁中。
段程也从前不懂。
一个人,应当掌握时间,操纵时间,怎么会被时间所困。
如今,他觉得,这大概就是对过去的一种诅咒,对失去的时光的一种挂念。
好像他坐着那里,衡量着表盘的准芯,这一辈子,就能平铺直叙地到头。
他困在一年前的时间了,困在跟丰南相处的时光里,困在她走的那一天里。
他跟那钟表里的秒针一样,机械地把自己做到最好,没什么失误,成为人人口中的标杆和衡量尺度。
至于他自己空荡荡的内心,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东西可以填满它。
他拼命地工作,麻痹自己。
边沿网络的游戏几个月前正式上线,各个角色都做了几个版本的整改。
匠心巨作,口耳相传。
市场反响良好。
只是有一点,玩家普遍反应,那个叫凤歌的NPC实在是太过简朴。
项好日日盯着产品组反馈过来的客户意见头疼不已,不是他不想改。
只是这凤歌的角色设定,上头不让改。
不管角色设计师改了多少个版本,凤歌的游戏角色设定,就是不让改。
不让改也就算了,就连这个角色的日常代码运行,上头都要日日看着。
就这种新玩家进来带着他们看看地图,送送补给的NPC的游戏脚步运行,随便找个实习生就能做完的事情,项好实在是不明白段程也为什么非要亲自上阵。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后台小哥说老板又顶了凤歌的后台运行账号。
不仅如此,项好看了看空置了一年的丰南那个座位,摇摇头。
也不知道唱的是哪一出,连这个座位都不让别人坐,就这么冷冷清清的空了一年多。
关键还天天让他擦的一干二净。
前沿网络的游戏除了在国内上市以外,在东南亚市场也上线的如火如荼。
段程也带了自己的核心研发团队前往越南参加越南的首次发布会。
越南的合作商很是友好,火热的市场给他们带来了可见的高额利润,发布会结束一定要以后带着段程也逛逛,说让他领略领略别样的风土人情。
会展中心很大,分了好几个演播厅、会议厅和展位厅,段程也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会场外面,围着一大群人。
他被那里的几幅画吸引。
或是从前的习惯作祟,他虽不知道丰南喜欢什么样的画,但出差路过画室,总归想着回带些画册、手稿之类的。
越南友商见他频频回头,立刻看出他的心思,他招呼道,“段先生有兴趣看看,能在这里开画展的,都是大家。”
段程也对着那幅画出神,不过她都离开了,他买这些有什么用呢。
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他都没有找到她,她大概是不会再出现了。
或许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不了。”段程也礼貌笑笑,“我不懂画作,还是不要附庸风雅了。”
越南友商也不再力荐,一行人离开了画展。
画展内,一个身形修长的女子落在在一幅还未完成的水彩前,她手上拿着画笔,灵活几转,高低深浅的色块在纸上汇聚成江海和夕阳。
旁边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游客,他们都驻足开始欣赏眼前这个异国姑娘的魅力。
旁边的越南画家赞叹不已,“Iris,想不到你的现场画作也能那么出彩。”
一旁有生意头脑的收藏家赶紧发问,“这现场画的画作,也卖吗?”
“卖。今天所有的画作都卖,而且今天我们的所得,会在公证处的公证下尽数给妇女保护联合基金会,作为我们对全球女性保护的一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