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123)
誉臻点点头,将眼睛合上,双手叠在枕头一侧。陈阿姨也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好,转身出了卧室,将门无声带上。
困倦上涌,可觉却睡得不踏实,誉臻久久只半梦半醒,睡意退却还未睁开眼时,下意识往身侧探出手去。
床另一侧空空。
连一丝温暖都没有。
誉臻愣了愣神,翻身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还是掀开被子下床。
胃里空荡荡,舌尖也寡淡。幸好陈阿姨留了一碗粥保温,旁边还放着清爽的凉拌小菜,连水果都洗好一份配着,都是提子葡萄一类,酸甜开胃,终于将不适压下去。
胃半满,誉臻没将陈阿姨叫起来,只将碗碟冲了冲,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沥水。睡意早消散不可拢聚,深夜里屋子显得更空旷,唯有地灯光线柔和,随着步子亮起又熄灭。
光亮从一楼蔓延到二楼,誉臻停在书房门口,手伸出去,将门把手握住。
门另一侧似是也如这一侧一样寂静,没有半分声音漏出来。
掌骨压着门把手往下,书房门从外推开。
门内漆黑一片,如门外一样。
誉臻将门关上,转身往楼下走。
地灯又一盏一盏亮起又熄灭。
楼梯上最后一盏地灯熄灭时,玄关处门突然咔哒一声响。
誉臻顿住脚步,听着玄关处的声音。
皮鞋脱下,鞋柜被按开又关上,脚步沉沉,又与平时不同,加了几分懒散凌乱。
玄关与客厅连接处的灯亮起。
誉臻下意识抬手挡住灯光。
“怎么醒了?哪儿不舒服?”问句匆匆响起,跟着慌乱紧凑的脚步。
誉臻放下手睁开眼时,聂声驰已经走到身前,将她的双手握住。他领口处领带扯了一半,斜斜松散挂在脖子上。
呼吸之间酒气往外涌,幽微气味也被放大,刺激得誉臻眉头一瞬紧皱。
“对不起。”
聂声驰将誉臻的手腕松开,后退一步,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誉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聂声驰转身走向卧室,她仍在原地,走去餐桌上倒了杯水,这才走回卧室去。
誉臻在床上躺好盖上被时,聂声驰也正好洗完澡出来,匆匆将头发吹干,蹑手蹑脚到誉臻身边,掀背躺在床的另一侧。
灯幽暗,被彻底关掉。
呼吸交叠充斥屋内,两人皆无睡意,意识清明,将彼此的呼吸心跳倾听。
“今天我跟宋知行喝的酒。”聂声驰冷不丁说一句,将冰面裂开一样,突兀而出。
他缓了缓又补了句:“就我和他,没别人。”
誉臻侧躺在床上,背朝聂声驰,只静静听着,久久才嗯出一个音节来回应。
聂声驰翻身过去,从背后将誉臻拥住:“陈阿姨刚刚打电话告诉我了,你今天不舒服。我接了电话就回来了。”
他的手从誉臻的手臂往下走,落在她平坦小腹前。
“臻臻,我能听一听孩子吗?”
第55章 花旗参炖竹丝鸡 现在还不到最后一刻。……
“臻臻, 我能听一听孩子吗?”
聂声驰这一句疑问轻轻,刹那叫誉臻的心如弦一样绷紧一瞬。
他说完了也无半分动作,整个人静止下来, 呼吸也放缓了, 恨不得也跟着动作停顿下来。
他在请求。
甚至祈求。
誉臻动了动,还未转过身来。她先听见聂声驰的笑声, 很轻很轻,在这寂静之中却明显得叫人不能忽视。
聂声驰等着誉臻翻身过来面向她躺好了,才缩进被窝里头,伸手将她衣服下摆撩起,缓缓将耳朵贴在她的腹前。
誉臻将被子掀开, 聂声驰抬起头来,要把被子拉回来。
“会着凉。”
“没事。”誉臻推了推他肩膀,“你听吧。”
他重新伏靠在她的腹前。高大的身子形成纠结难受的样子。他努力离他们的孩子靠近,又害怕会伤害孩子一分一毫。
他的头发乱着,贴在她的肋骨下方, 贴在她的胃部之上, 随着他的动作, 带来一丝一丝的轻微的痒。
难以名状的感觉如白天的孕吐一样在体内翻涌, 就在一点的酸痒之下翻涌。
酸,又涩。
陌生, 又势不可挡。
誉臻突然想到了聂声驰的母亲。庄严宝相如重现眼前, 连同笑意盈盈却又冷漠至极的话语, 也在耳边响起。
誉臻又想起自己的母亲来,是笑容,是拥抱,还有拨浪鼓的声音, 还有冬天里头的雪人。
那酸涩被这细碎回忆催得更浓烈。
曾经聂声驰说,他和她是一样的人。她在这世上孤独,可终归有母亲毫无保留的爱,甚至还有云青衣。
誉臻突然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真正爱过聂声驰。
不是爱聂家唯一的儿子,不是爱聂氏里手握钱权的那只木偶,只是爱他,爱聂声驰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