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觉晓(109)
在他们师徒四人相伴的那几年里,李星河与墨无书因个性原因时常一起行动。
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练武,一起睡觉。
墨无书自持年长,虽然也没长个几岁,却很有责任心地认为自己该护着李星河,剑术上的一招一式,书册里的一疑一问,但凡李星河有所疑问,墨无书必尽心教导,他纵容着自己的小师弟。
当然来自墨无书的纵容也很有特色,风轻云淡,若不用心很难注意得到,却又佐着无法言说的周到细致。
李星河记得墨无书教过他各种为人处事之理。
他说人生在世,仗剑江湖除魔卫道也好,风花雪月游历天下也罢,都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永垂不朽的精魄只会存于风骨之间,而不会依附在争名夺利之心上面。
所以要守住初心。
可最后教他的那个人,却自己变节了。
至于那几年里的苏慕华……
苏慕华是没有空理会别人的,他沉浸在自己的美貌里面,对外界的声音完全没有半点兴趣。
充斥脑海的过往,被李星河强行驱散,就像山巅上遥不可及的冰雪被风摧折,飘落掌心,却被手中的温度融化一般,毫无痕迹。
李星河嗤笑了声,淡淡道:“你不必用墨无书刺激我,没有用的,我承认他确实可以影响到我,但一个名字而已,还左右不了我的判断。”
林子彦赞同点头:“我也没有天真到,认为用一个名字就可以左右师兄你的判断。”
李星河冷嗤:“那无聊的试探,省下吧。”
林子彦突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撕心裂肺,天旋地转,咳得微微弯下腰去。
好半晌,才缓了回来,林子彦再抬起的脸上,是一片病态的苍白,颧骨高耸的地方,泛起不健康的红,出口的声音也因咳嗽声而变得闷闷的。
“当年一役,罗刹教元气大伤,根基已毁,早已不成威胁,剩下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死士罢了。”
“这点在证实沈辞衣幕后之人是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没有人能在师尊……”微顿了顿,李星河再道,“和墨无书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是啊,没有人。”林子彦微微昂首,迎面一股清风拂来,吹散了他披着的长发,“当年为了诛杀大师兄给师父报仇,我们师兄弟六去其三,唯有你、我和二师兄三个人活了下来,太强之人不能入世,入世则受天罚。”
听闻此言,李星河的脑海骤然浮现墨无书惨死时的模样,心口一震,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李星河忽然笑了起来,大笑,笑得开心却仍显有三分温文尔雅,然后他道:“怎么,七师弟这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林子彦一怔,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失言了,生来便携天罚降世的我,确实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一句话落,林子彦似乎觉得这两句话还是不够一般,破天荒地开始啰嗦起来,继续道:“渺小如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并不起眼的一个,又岂有资格与身怀经世之才的大师兄相提并论呢?”
62# 天意 这天太不公平!
满月如冰轮,悬挂半空。
李星河因林子彦的话语而沉默了许久。
夜风带动枯萎的落叶,旋转着从二人眼前吹拂而过。
半晌,李星河长长叹息了声,缓缓道:“但你,仍是该死。”
一语而断人生死,明明是那么狂傲的一句话,李星河却偏偏用这世上最柔情似水的声音娓娓道出,且让人生不起半点轻慢之意,这是独属于“李星河”式的说话语气。
林子彦闻言,放缓了语速,诺诺道:“三师兄你莫不是忘了,师尊曾说过,我们师兄弟之间,要团结,要互爱。”
“可笑,胆敢用活人来做实验的你,真得有将师尊的话放在心上吗?”李星河面上的表情依旧和缓,就连说这种杀气腾腾的话也完全不见半分凌厉,“你究竟将师尊的教诲置于何地?”
林子彦眨了眨眼,不慌也不乱:“他们都是自愿的,长生不老,谁人不想?”
“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长生不老。”李星河的表情变了,神如雪寒,目似冰坚,他的右手随着出口的话而缓缓抬起至腰间。
今夜,李星河已下定决心,要清理门户:“所谓自愿是建立在知情的基础之上,而非欺瞒。”
看出李星河目中的杀意,林子彦微垂下眼,视线扫过李星河的右手,但他依旧从容自若,缓缓道:“我并未承诺什么,也没有保证一定可以成功,但他们都愿意一试,你遇到的那个人叫玉金戈吧?”
“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正如你明白我的底线一般,你的手段我还不知道吗?”李星河冷冷一哂,“欺瞒、利用,这是你一贯的做风,你要以此行走江湖,我不管,但你不该再用玄门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