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辰,似大海(8)
小牛不假思索地回答:“肯德基。”
最近的肯德基离这儿有 4 公里远,王安樾跨上摩托车,十分豪气地表示请局里今晚不回家吃饭的同志吃一顿洋快餐。
一众人拍手叫好。
老牛拉了拉他的衣袖,凑近了问他:“这至少十五六个人呢,随便花掉你六七百,房子不供了啊?”
王安樾笑着拍了拍胸口放钱包的位置,说:“上午刚了了件事,钱不少,你就别操心了。”旋即朝小牛招手,“你跟我一起去,我一个人可拿不动。”
十六份套餐,每人还配一杯饮料,即便带上了小牛当帮手,这么多袋子堆在摩托车把手上也实在挤得够呛。
天色很快暗下来,飘起些许冰冷细雨。路不好走,王安樾也不敢开快,遇到红灯,乖乖地停在斑马线前。
他就是在这时第二次看到谢长思的。
她坐在一辆缓缓从后方驶来,最终停在他左侧左拐车道上的新款白色桑塔纳的副驾驶座上。
这样的冷天,车窗却被降下了一半。许是因为车内的空调暖风太盛,吹得她脸颊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晕,这才开了窗来透气。
她一直在跟驾驶座上的人说笑,目光完全没有瞟向过车窗外。
而他因为坐在摩托车上,也完全见不到驾驶座上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除非刻意俯下身子去窥探。
红灯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短暂,还没等他缓过神,白色轿车就已经驶向了既定道路,只留下长一串淡白的车尾气和空中浅浅飘散的雾气一同缠绕在他眼前。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冬天,他因上课睡觉,放学后被语文老师叫到办公室训诫,接受完训诫,又帮老师整理了教案、批改了同学们的作业,拖到六点半才回教室拿了书包准备回家。
那日的雨一早就开始下了。虽然雨势不大,但因为伴着凛冽的北风,便给人一种生硬寒冷的感觉。
他在教学楼一楼的左门出口看见了谢长思。她正站在檐下,大概没有带伞,在等雨停。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去跟她打招呼的,只特别清楚地记得她说。
“龚老师最喜欢你,要不是你睡着睡着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弄得他下不了台,他肯定不会罚你的。”
他承认下自己确实最得语文老师的喜欢,又问她:“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看了他一眼,说:“我叫了呀。”旋即又看向远处的操场,接着说,“我用笔杆戳你胳膊,结果你让我别吵。”
他蹙起眉头来,笑了笑,告诉她:“下次你用笔尖扎我的肉。”
她仿佛觉得头疼,惊呼:“还有下次啊?”
天色早已经暗淡,寥寥的几盏路灯好似体力快被耗尽了一般,疲倦地眨着昏昏欲睡的眼,但他和她周遭的环境反而清亮了起来,好像是从哪里漏进来了光。
在他的记忆中,在那个水雾缭绕的傍晚,他们聊了很多,仿佛比同桌一个学期说过的话加起来还要多。
身后的车辆纷纷按下了催促的喇叭,透着不耐烦的嘀嘀声终于将王安樾拉回到现实。白色轿车早已消失不见,他吸了一口凉冷的空气,顿时感觉心肺都清醒了。他告诉身后的小牛坐稳,然后向笔直的前路驶去。
十几份套餐刚摆上桌就被大家瓜分得干干净净。
王安樾没什么胃口,拿了包薯条坐在侧门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
老牛见他精神不好,泡了热茶端给他,问:“还没跟小玫和好呢?”
他接了保温杯,但有点懒懒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小牛转学的事搞定了吧?”
老牛顺了把椅子在他侧身落座,说:“我正要跟你讲这事,那学校的副校长刚才主动联系了我,说下个学期直接去读就行。还真要谢谢你的同学,要不是他帮忙,我都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你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请他吃顿饭。”
他说:“请客的事你就不必张罗了。他欠我一个人情,乐意帮这个忙。”
老牛不便多问其中究竟,于是改口说:“不请他,那也得请你吃顿好的呀。华天还是通程?燕翅鲍随你点。”
他很清楚老牛的家底一直不丰厚,离婚一事又被老婆挖去了大半,所以只笑了笑,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可急的,日子还长着呢,等开春了,去江边随便找一家吃河鱼的店就行。”
老牛笑着说好。
托人办的事既然办妥了,王安樾想着还是应该给袁家晖打个电话表示感谢。
袁家晖的爸爸在教育系统工作多年,原先是在 Z 市的市局,后来提升到省厅。老牛为了小牛读书的事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王安樾想到了这层关系。不过读书时,他与李乘风交好,而李乘风与袁家晖因为都喜欢陆雪而时有龃龉,所以他与袁家晖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友好,这十几年来,彼此的联系也是断断续续的。唯一让他对袁家晖会为这事帮忙有几分把握的原因,是袁家晖欠下他的一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