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星辰,似大海(2)
她点点头,问他:“你赶着去上班吗?”
他说:“刚值完夜班。”
她笑了笑,说:“难怪黑眼圈这么浓。”
他突然问她:“有笔吗?”
她怔了一怔,然后从包里找住一支黑色派克钢笔给他。
他接过钢笔,称赞:“钢笔很漂亮。”
他用钢笔在她刚给他的名片上写下了两串数字,然后将名片和钢笔递还给她。他说:“前面那个是我单位的座机,后面那个是手机号码。我手机前两天不小心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所以暂时打不通。”待她狐疑地接过刚递给他的名片,他又笑起来说,“至于你的号码,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刚进入腊月,太阳被迫埋在厚重的灰色云层里,湿冷的风像锋利无比的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地擦过人脸。王安樾骑了半刻钟的摩托车回到年初单位分下来的福利房,整个人差点被冻成冰棍。
房子在四楼,两室一厅带个不小的阳台,有独立的洗漱间和厨房。虽然是二十年前的老建筑,但能分到王安樾手里,仍是多亏了在省厅某处当处长的亲姐夫曾友辉的大力帮助。
实际上他更喜欢自己之前租住的那个房子,地方挤是挤了点,可交通方便,离单位只有十来分钟的脚程,楼下遍地都是小饭馆和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但自从过了二十八岁生日后,无论是严肃严谨的王爸、一贯宠溺自己的王妈,还是做事风风火火的姐姐王安静,都站在同一战线上,逼着他贷款在本市买了套正在筹建中的商品房。
其实,他虽不是本地人,但家庭成员大多在体制内工作多年,物质条件还不错,供房的主要目的是想纠正他花钱如流水的坏习惯。工资有一半要上交给银行,他只得减少些不必要的开支,比如租房。
此时此刻,王安樾家的房门是虚掩着的。这绝不是进了贼,毕竟这里是人民警察的地盘,除非是有不要命的傻子才敢在大白天来造访。他晓得十有八九是赵小玫在屋里,所以下意识想转身离开。
可偏巧的是,邻居老大爷打开了屋门,见着他,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小王,值完夜班了啊。”
这下是躲不掉了,他只得应了两句,然后打开自己屋门。
赵小玫原本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见王安樾回来了,立马跳起来朝他身上扑去。
他有一米七八高,体型结实,但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精神不佳,被赵小玫突地撞上来,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退。他没有伸手去拥抱她,而是有意躲开了她的缠绕。
她没有成功扑到他怀里,立马抬起一张被描画得十分精致的脸庞看向他,娇柔地问:“你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呀?”
他解开她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走去茶几边,拿起保温壶倒了杯只剩余温的水,咕咚咕咚喝下。
她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走到他旁边,语气低怜:“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吧?我以后绝不会再摔你的手机。我已经托人排号买你那款手机,过几天就能拿到了。”
他摇头:“不用了。”
她进而说:“安樾,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并不看她,脱下身上的外套挂在角落的衣帽架上,淡淡说:“你每次都不是故意的。”
她自辩:“我是紧张你。谁让你一直不接我的电话。见面了,也不肯好好解释来龙去脉。我以为你干什么别的事去了,才会那么冲动地摔你手机。”
他终于扭头看她,沉沉声说:“我在工作,你有什么可紧张的?就算我不是在工作,那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时间和自由了?”
她连忙说:“我没有不给你自由啊。你想去哪里,和谁在一起,只要跟我说过的,我从没不让你去。”
他睨了她一眼。
她识趣地改口说:“是有那么几次,我不愿意你去,但那是因为我想你多陪陪我嘛。”
他们就类似的问题进行过许多次或激烈或更激烈的讨论交流,此刻,他不想再多进行一次无意义的讨论交流。他说:“我很累了,想睡觉。”
她跟去卧室:“我陪你。”
他很快将门关上,把她隔在客厅。
她于是隔着门板告诉他:“那你先睡,睡醒了我请你去外面吃饭。我晚上的演出找别人替我去了,所以无论你睡到几点我都可以等的。”
实际上,王安樾睡不着。
虽然他眼皮子发重,但脑子里乱糟糟的,闭上眼缩在被子里,身上好久都没暖起来,反而越来越冷。他十分后悔昨天下午巡街的时候没听老牛的话,去店里买一床电褥子回来。一直这么僵冷着,不是个事儿,他索性起身,打算去洗个热水澡来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