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光滑的地面上,一滩红渍格外醒目。
温意知在厅中踱步张望,丈量家具间的步数。王砚摸出一块汗巾,着小厮丢给伊西娅,环视凌乱厅中与地上种种标记。
“京兆府新来的这个姓冯的倒是个细致人儿,屋中与院内的标记已将凶手是怎么杀人的告诉咱们了。”
王砚走到血痕前。
“当时死者就在厅内,他们有打斗,损毁不少东西。血痕只有一块,死者是被一击致命。”
他再转身向门。
“凶手杀完人后,又非常着急地跑出了门外。”
温意知道:“你怎么看出凶手很着急的?”
王砚抬手一指:“凶手把门帘拽了下来。你可去再看看那几个歪了的门钩,是从门内猛拽门帘所致。凶手潜进来杀人的行径十分隐秘,进门扯下门帘,也不太合情理。”
虞玧指指半开的窗扇:“窗框上贴着标签。凶手亦有可能是从窗子进来的吧。”
王砚一挑眉:“窗只开了一条缝,京兆府透气不会这么尴尬,定是他们来时窗便是这么开着的。如此狭窄,钻不进一个人。有此标记,他们在窗台上发现了东西,我猜,是鹦鹉毛。”
温意知啊了一声,双目灼灼:“我知道了!也就是说,凶手进来的时候,死者正在屋子里逗鹦鹉。死者发现凶手,赶紧推开窗子把鹦鹉放飞了。然后,凶手扑哧一刀,杀了死者,追出门外!”
王砚拍拍他肩膀:“孺子可教,再给你在刑部的饭桌上添个汤勺。其实咱们已经可以回去了,跟阿说,偷鹦鹉的贼已经死了,鹦鹉可能正在天上飞着,让他继续寻吧。”
温意知愣了愣。
伊西娅双膝一曲,跪倒在王砚面前。
“主人,不是小偷!求求你!主人冤枉!求你,帮帮他。”
王砚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你汉话都说不明白还敢在我面前满口胡言?那灰鹦鹉,其实是你和死者两个人偷的吧。”
伊西娅的脊背瑟瑟抖起来。
“徐氏铺子屋顶的砖瓦没有踩痕,案犯的身量轻,力气不大,切开盗洞十分仔细,偷了鹦鹉后,再把盗洞仔细黏合,看似掩饰很好其实多此一举。如此小心翼翼婆婆妈妈,显而易见是个怕事的女子。当天夜里,古罕德负责在门缝点迷香及把风。你在屋顶行窃,我说得对否?”
伊西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是偷!是,主人,朋友的鹦鹉!主人的,朋友,不见了,鹦鹉,不见了。有一天,主人,看见了。”
王砚沉声问:“什么朋友?叫什么?住在何处?”
伊西娅摇头:“我知道,名字。塔木沙。不知住在哪里。”
王砚向随从丢了个眼色,随从会意退下。
王砚继续紧盯着伊西娅碧蓝的双瞳:“凶手杀了你的主人后,没找到鹦鹉,又折回屋内,翻了抽屉柜子,我觉得应该不是在找钱。这鹦鹉,到底有什么秘密?”
伊西娅痛哭着摇头。
虞玧一叹:“阿砚,这又不是刑部大堂,何必吓唬一个姑娘。先让她起来慢慢问。”
薛沐霖附和:“地上都哭出水渍了,让京兆府的人看着了也不好。”
王砚负手一言不发,伊西娅甩开温意知欲搀扶她的手臂,又仰头看王砚:“我知道一个,秘密,主人的,关于,鹦鹉。我告诉你。但,请你,抓住坏人!”
王砚神色丝毫未变:“你先交出来。”
伊西娅用力摇摇头:“不行,交换,必须!”
王砚拂袖转身,伊西娅又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
“求,求你!”
虞玧和温意知皆露出怜惜的神情。温意知道:“阿砚,这么对一个弱女子有些过了!”
虞玧又叹了一声:“意知,阿砚做得没错。丢鹦鹉的事已经清楚了,剩下杀人这一串儿的案子,应该是京兆府的事。让这位伊姑娘去找那姓冯的便是。咱们直接回去再喝顿酒,帮阿提一提神,让他继续天上城里都搜搜,而后各回各家,各过各节。”
伊西娅仍抓住王砚的衣摆不放,王砚也仍然纹丝不动。薛沐霖笑道:“你们就红脸白脸地挤兑阿砚吧,正到有趣的时候,别说阿砚,你们肯罢手?”
王砚眉头一跳,侧身,从伊西娅手中抽出衣摆:“我从不与犯人讲条件。你须得明白,眼下你也是嫌犯。任何你知道的,都必须交待。要么,你此时跟我说。要么,你去大牢里说。”
伊西娅定定看着王砚。虞玧轻声道:“姑娘,他的意思是,只要你说了,必然会接着查。”
王砚横了他一眼。
伊西娅吸了吸鼻子:“好,我告诉你。”起身走向通往内室的门。
门内是间小厅。箱子、抽屉、柜门俱大敞着。另外还有一扇与墙一模一样的门,也敞着,露出内中暗室。墙面上残留着曾经悬挂画卷或挂毯的痕迹,不知道是被京兆府还是被贼取走了。仅存一张靠墙的铜制条几,布满精美的异域花纹,空空案上有数个大小不一,用墨笔圈出的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