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林奴儿有些吃惊地道:“从寿王那里抢的?”
“不是,”顾梧解释道:“是我遇到了一个贼,他偷窃不成,反被我捉了,我从他身上搜出来这玉佩,认出了是顾晁的东西,便质问他,不想却套出来一件有趣的事情。”
林奴儿好奇道:“什么事情?”
顾梧低声道:“原来是有人雇了这贼,特意去偷顾晁的玉佩,最有趣的是,他要求那贼挑在顾晁去万佛寺的那一日偷。”
“这是为何?”林奴儿大惑不解:“既是要偷东西,哪一日偷不是偷?难道是说,那一天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顾梧把头搁在她的肩上,两人亲昵地挨着,他道:“我问那贼,谁知他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把玉佩拿走了。”
林奴儿敏锐地问道:“贼呢?你没有交给官府?”
顾梧沉默了一下,才道:“没有。”
林奴儿的心里微微一沉,听他用很轻柔的口吻道:“我觉得这事很有趣,但是又不想惊动了幕后之人,所以我就把那贼杀了。”
他说这话时轻描淡写,林奴儿只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寒,顾梧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顿了片刻,继续道:“然后没多久,我就被人算计灌下迷药,坠了马,不过直到现在,我也仍旧不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做下的。”
他的声音转为低沉:“不过,左右脱不开是那几个人。”
林奴儿想起一事,道:“你之前说,算计你的人绝不可能是诚王殿下,因为他有把柄在你手中,是什么把柄?”
顾梧轻笑起来,林奴儿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吐在耳廓上,暖呼呼的,令她忍不住战栗,他小声道:“因为我曾经看见他和德妃在一起。”
林奴儿惊了一跳:“诚王与德妃有染?”
“对呀,”顾梧声音轻快道:“我那时告诉他,若敢害我,不出一日整个京师就会知道这件事情,你没发现,诚王后来总是绕着我走么?”
林奴儿细细回忆了一下,诚王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不如寿王健谈,也不如肃王温和,他就像一个透明的影子,几乎叫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林奴儿很少注意到他,然而万万想不到,他与德妃之间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实在是……人不可貌相?
林奴儿迟疑道:“你不告诉父皇?”
顾梧却道:“告诉他做什么?这样还有什么意思?”
林奴儿:……
她想,你这样恶劣的性子,后来被人算计坠马,说不得还真是事出有因。
太招人讨嫌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林奴儿的想法,顾梧便不说话了,空气安静无比,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细小的雪花自屋顶飘落下来,林奴儿开口道:“你既然清醒了,瞒着其他人尚情有可原,但是为何不将事情都告诉父皇?”
顾梧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他又不喜欢我,不会相信我的。”
林奴儿讶异:“怎么会?”
顾梧揽着她的双臂收紧了一些,声音沉沉:“你们都觉得他喜欢我,对不对?”
林奴儿张了张口,想说,难道不是?自从她嫁给顾梧之后,便知道景仁帝对顾梧是真的好,处处都为他打算了,怎么会不喜欢他?
顾梧深深吸了一口气,徐徐道:“我幼时跟着太子一起去猎场秋猎,途中不慎遇到刺客,我们二人皆被绑了,父皇带人赶来时,那刺客见突围无望,便用剑指着我们,说只能放走一个,另一个要等他脱身之后再放,问父皇选谁。”
林奴儿的呼吸一窒,几乎能预想到答案,果不其然,顾梧继续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父皇连想都没有想,便说,放了太子。”
林奴儿心中一颤,忍不住道:“后来呢?”
顾梧轻笑了一下,道:“那刺客也不知是不是蠢,他竟然真的放了太子,挟持着我逃了,如今想来,估计他觉得我那时年纪小,只有五六岁,比太子容易掌控,所以他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极了。”
他朝着前方伸出手来,皮肤苍白,五指修长清瘦,骨节分明,然后做了一个虚虚握着的动作,猛然往下一刺,像是用一把冰冷的利刃刺破敌人的心口,然后往下划开,林奴儿的心也跟着猛然一跳。
顾梧轻轻道:“然后他就死了,肠穿肚破,在马背上滚了下去。”
他的眼神变得悠远,直到如今,他还能回想起来,景仁帝当时看见他坐在血泊里的模样,眼神震惊,仿佛不可置信,五岁的顾梧站起来,丝毫不在意满身的鲜血,把一个头颅扔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帝王的面前。
他笑道,父皇,我把他杀了。
林奴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能听出来顾梧的委屈和不满,即便他的语气这般轻飘飘的,但是当年的事情仍旧如同一道鸿沟,横在了这一对父子之间,以至于他再也不相信景仁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