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77)
宋绘没睁眼,嗯了下表示听着了。
钟娘摸了摸她被雪水浸湿的棉衣, “耿护卫那边把帐篷搭好了, 娘子换身干衣裳进去躺会儿吧。”
宋绘坐直身子, 朝手心呼了口气, 撑着腿站起来。
她仰头瞧了眼还在落雪的天空, 应下, “我躺一刻钟, 再和你们换。”
钟娘摇头, “那哪行, 再怎么也主仆有别, 我们随便找地儿歇会儿就行。”
宋绘眨掉落在睫毛上的碎雪,“还不知要这么走多久, 能交替着休息会儿最好。”
前头传来说话声,宋绘偏头看了眼, 几个穿丝绸料子的公子哥手拿石头往冻住的溪沟张望, 东一句西一句讨论着凿冰捞鱼的可能。
宋绘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和钟娘交代了声,便折身去找耿平。
耿平选的一处斜夹山岩壁搭的帐篷,树枝插进雪里,绑上藤绳将油布撑起来,隔绝出一块能喘口气的舒适地。
宋绘撑着最后些精神头向他道了谢,钻进篷里,我换上干净衣裳休息。
她睡得并不好,听见模糊不清的喧哗声便醒了, 她稍坐了片刻,伸出脑袋向外张望。
耿平上前,主动着解释道:“有两支逃命的队伍来了。”
叛军进城的头件事便是控制码头,免了人走水路逃走的可能,现当下,在梁普一片不安全的情形下,可供选择逃跑的路径并不多,会遇上几支队伍也很正常。
宋绘点了下头,没多问,喊着一直忙前忙后没合上眼的梅花和钟娘进帐篷歇,“耿护卫,待她们睡上一刻钟,再换你们。”
耿平想尽量表现得可靠些,应道:“不关事的,以前打仗也在雪地里睡过。”
宋绘用余力笑了笑,在一旁木桩坐下,没什么想法的四处张望。
队伍里有着许多的富商豪绅、大户人家,虽是逃命,但在这个休息的空当,有的烧了火盆,有的摆出桌椅,稍乐观些看,这也是回难得的经历。
下午阳光温和,隐约有了几分暖意,停了将近四个时辰的队伍重新忙活起来。
耿平将油布藤绳以及些小工具收起来,宋绘往来时的路看了片刻,缓缓眨了两下眼,跟上动起来的队伍。
这么一走便是三日。
一路上,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慢慢累了三千余人,途中也有些人有不同的想法,分散逃往其它方向,但总归来讲,大部分人都觉着留在绍南一片不□□稳,至少要走到有城防力量的阳平。
耿平也是这个想法。
宋绘对自个儿成了包袱的现实很清楚,她应了耿平的建议,继续跟着大部队移动,去往阳平。
他们一直在路上,消息不灵通,不知绍南经了最初几日的屠杀抢劫,暂 找回了几分安稳。
这份安定里夹着几分颓废,尸体在街上随处摆着,血渗进雪里凝住,但也有了少数几个地方在这片死气里渐渐恢复了生机。
虽热闹,但到底不是往日的绍南。
以庞统为首建起来的新秩序与之前大有不同,街上已经看不见衣着华丽的商贾官员和意气风发的公子书生,来来回回的更多是拖家带口的农民、山匪和小商小贩。
他们还陷在某种狂热里,看不惯便出手打人,如果到最后还不磕头道歉便杀了,看到女子便拖进屋里享用,起初有的人脾气上来还会不小心弄死,到后来一方熟练一方认命,古怪的和平共处下来。
这类事虽不频繁,但每日都有,乱世中命如草芥,无非也就是这些事反复...
庞统是大宁人,不至于将人都给杀了,留个空城。
没来得及离开的文人,还有些个没劣迹的官员以及颇有家产的商人自愿又或是被迫成了他第一批人手,顾愈便在这么个文人还有些地位的情况下入了城。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头发盘在头顶上打成髻,用白帛包住,缠上丝绳,光看模样确有那么个学富五车的样。
他入城后,神色堂堂绕着街巷走了一圈,在临时搭起的茶肆边坐下,等着去宅里打探情况的下属回来。
片刻后,穿着麻布衣裳的男子在顾愈对面坐下。
方沛神色恭敬的朝他低了低头,交代道:“宅子里住进了另外一些人,我试着问了问,他们好像不知道宅子原主人的去向。”
顾愈喝了口茶,垂眸思考了片刻,“那得在城里待几日了。”
“大人,要是被叛军知道就麻烦了,出城后从长计议,有耿平在,女主子应是不会有什么事。”
顾愈脑海里闪过宋绘笑弯的眼,手急着节奏在桌边轻叩了几声,淡道:“无事,他们还没这本事把我留住。”
微风拂面,明媚的阳光从城墙边探出头,顾愈表情淡漠的抬了下头,“你去各处转转,看能不能找见知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