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11)
商贾家罢了,还没资格让他登门拜访,不过是两人相交,无须让多余人知道,宋绘这番处理倒和他想法不谋而合,但这话由宋绘说,那就让顾愈不痛快了。
他面上的笑收了收,应了声“可”。
宋绘没留意他的神色,听到他应答后关了窗。
寺庙的斋饭极为简单,一碗粟米熬出来的粥,配上几碟酱、菹便是全部。
宋绘用完饭,天还没黑。
她坐回案边继续抄录佛经,边分神想着顾愈此番行事的目的。
她平日甚少出门,在春日宴前也未曾认识顾愈,不太可能是恩惠或者仇怨;
她虽棋艺拿得出手,但世上棋力高深的人不知凡几,没有必要与她死磕;
她对弈时侥幸胜了,但顾愈并非沉迷围棋博弈的人,应是不会因这么一盘棋耿耿于怀才是。
人行事无非是为了钱财权色,而她,宋绘停了笔,由着笔尖的墨汁坠在纸面上,变成一个难看的墨点,...而她只有色这一项能入人眼。
写了大半的佛经作废,宋绘停了笔,端坐着等顾愈到来。
白烛下去了一小截,蜡油滴聚在铜座上,窗户外传来男声,宋绘起身去开窗。
顾愈进屋,宋绘替他倒上茶,在他对面坐下,弯着唇,笑意不及眼底,“公子找我可是为了纳妾之事?”
顾愈 神色微顿,挑了挑眉,虽没正面应,但看他神色,宋绘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大佛。
宋绘很清楚,她现在走在湿腻的悬崖峭壁上,若是哪一句话说得不好,让顾愈不快了,这事儿可能就没法子善了了。
她打起精神,斟酌着开了口,“如若猜错还望公子勿怪,只是我与梁家少爷情投意合,几番与公子见面让我寝食不安,遂打算与公子开诚布公。”
这话说得婉转,但拒绝之意明明白白,顾愈心有不快,面色跟着冷了下来。
他顾子御是什么人,挥挥衣袖便会有大批女子争先恐后的扑上来,他需考虑的是在乌泱泱一大片的女子中选谁入他顾家的门,而不是曲意逢迎讨好谁,宋绘这番话算是踩到了他的狼尾巴。
顾愈轻呵冷笑了声,“你倒真看得起自己。”
宋绘听他这么说,也知自己惹怒了他,她安静受着这句奚落,为自个儿这个不像话的猜测道了歉。
她都这么说了,顾愈要是还有纳妾的心思就自己折自己面子了,但橘黄色的火光落在宋绘的脸庞上,她肌肤雪白,双目晶莹,仿若洛神出水,美.艳不可方物。
他非但没有消了纳妾的念头,甚至还想着,他不应该为多见她一面和她私下相谈,就该亮了身份上门说亲,哪会生出这些枝节。
顾愈想到这儿,心里越发的不畅快,他没有久留,借故离开了宋绘房间。
月明星稀,顾愈站在树的阴影下,目光飘忽,时不时在闭着的窗棂上停顿。
他如今二十有三,后院无人,膝下无子,祖母早就有意见,这次东安战事一结束,祖母就来了家书数封,催他回临安结亲。
临安世家林立,姻亲关系复杂,若是放到往日还无关紧要,但当今皇上身体每日愈下,储君却还未明朗,若是在此时结亲,站错了队,又会多出一番风波。
因此,他在绍南待着,并未按着祖母所说立即赶回临安,他本意是躲一阵时日,待祖母理清利害关系,他再回去相谈。
但,春日宴见着宋绘后,他心里有了点别的想法,他虽不能在这时娶亲,但可以纳妾。
祖母并非定要让他填了这后院悬缺,只是怎的也得有人嘘寒问暖,留下一支大房血脉才是。
他虽无意破坏宋绘姻亲,但长辈之命又是另一回事,顾愈想到这儿,眉间郁色消了些,转身离开。
宋老夫人在寺庙里吃斋念佛了几日后,身子骨渐渐硬朗了起来,他们原定的三日行程变成了小半月,直到四月过半,她们才收拾行李启程回了绍南。
第五章 仲夏时分。
离开时,风还夹着凉气儿,回来的时候,繁琐的衫褥长裙已经有些厚了。
宋绘下了船,上了府里安排的马车,往家的方向去。
还是街市热闹的时候,马车在拥挤人流里的行进速度并不快。
宋绘坐在车厢里,听到着商贩有力的吆喝声、酒肆酒客们的市井调.戏声和青.楼歌姬隐隐约约的唱调,生出几分许久后归家的亲切感。
宋仁礼因生意上的事出门了,少了问安这一项,宋绘直接回了自个儿院子。
虽有半月不在,但清扫丫鬟每日都有打扫,倒没什么灰。
宋绘进了屋,不肯上.床塌歇着,催促春瓷夏陶去安排沐浴用的热水,一直等到洗去奔波的风.尘,宋绘才捱不过困意,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