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青(66)
柳深深呼吸一滞,浑身变得轻飘,下意识紧紧抓着严云边的手。
“所以,你想以此做文章?”严云边面色冷冷。
“也不是不行,对我百利无一害。严云承不仅遗漏前朝乱臣遗孤,还私藏。这份罪,你说该怎么定呢?”赵涵此行来势汹汹,和从前温文尔雅的气质大相径庭。
“怎么定是皇上的事,王爷只管把事情呈上去。”严云边滴水不漏。
赵涵拧眉,眼底闪过一丝焦躁。
“我太了解你了,”严云边捕捉到了他已经慌乱,不疾不徐道:“你不是心狠之人,也不会冲动行事。此番前来,如果是想以此要挟我,大可不必,我也并不想与你为敌。”
他把话说开了,赵涵敛起故作的表情,片刻沉静后冷笑道:“你姓严,就是与我为敌了。”
柳深深揪心疼痛,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师兄这么久都没来找她了,师父到底怎么了?沉浸于痛苦中,她屏蔽了所有的声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严云边点了柳深深的穴道,将她交给严七和敏儿:“带她下去休息,好生照顾。”
杨潇他们也都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二人。
“她倒是成了你的软肋了,你不怕么?”赵涵看着严七他们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道。
严云边不答反问:“谁没有软肋?”
赵涵手一顿。
“你和兄长不一样,他孑然一身并不是没有软肋,而是你们一开始就觉得他没有。”严云边坐下来,和往常一样,用谈风月的语气平淡的说着,“我知你心中所恨,但今日我们非得反目成仇的话,我可以让赵钰琦在边沙不会好过。”
赵涵震惊,他居然忘了,他说过曾暗中保护苏里艾山的事……
“你问我那四年去了哪里,我在边沙,参与了他们的夺嫡之争。”严云边不再掩饰,叙述别人的事一般说道,“早在十多年前,兄长还不是当朝宰相时,就筹谋两国之间的邦交,不管是承认与否,他有为你赵家的天下谋安定。”
赵涵难以相信,他干笑两声:“你居然说出这些话?”
“也只说这一次。”严云边道。
“如果我不以这种方式,你就一生不说?”赵涵摇头苦笑,为了搞清楚一些事情,他故意冲撞这桩喜事,没想到出人意料。
严云边颔首,问了另一个问题:“紫英寺住持真的圆寂了?”
“是,我本想逼问他关于柳深深的事,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说了,当时林星也在,住持圆寂后,我让林星进宫,下一代国师,希望是他。”
严云边沉默少顷。
“之后如何打算?”见他沉默不语,赵涵忍不住问道。
严云边揉了揉眉心,说:“未定。”
严云边得知严云承重病时是十日后,是严峰偷着来找他的。柳深深也在旁边,闻言,她本来无视严峰的,但还是忍不住说:“这么严重吗?”
“我去看看,你在家等我。”严峰偷跑出来,看来不仅是严重了,严云边和她说完之后,转身欲走。
柳深深抿了抿唇,眼看着他上了马车。
“别担心,没事的。”敏儿来到她身后,安慰道。
柳深深靠在敏儿肩上,佯装无所谓道:“哼,我才不担心。”
敏儿无奈地叹了叹。
严云边赶到榻前,看到虚弱无力的严云承,难以置信,前段时间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变得这般?
“兄长?”他轻轻喊了一声。
严云承闻声,艰难地睁开眼睛,状似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这模样,让严云边想起了父亲弥留之际的场景,他握着他的手,说:“如果严峰不去找我……”
话未说完,严云承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严云边轻轻扶他坐起来,拿软枕给他靠着。
“我知道,咳咳,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严云承疲惫得说不完整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咳嗽,“以后你,就,自由了。”
“兄长……”严云边忽然哽咽了一下。
“不进宫,也行。”许是把深藏多年的感情流露出来,严云承对他笑了笑,“与边沙一事安定下来了,咳咳,在之后至少,几十年,都应该是太平盛世了。”
严云边紧抿唇线,重重的点头。
“为兄这一生,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死,早晚的事,你不用,伤心。”像小时候一样,他摸着他的头,安慰道。
严云边握着他的手腕,感受他渐渐变弱的脉搏。
天辰三年,秋,曾经一手遮天的严相,病逝。
“三公子?夫人在门外候着。”严峰因悲痛而颤抖的声音在耳边。
严云边恍惚回过神来,他眼角红着,泪迹未消。
柳深深在门外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由于担心,她不停的徘徊着,这样来回走,不料再转身时撞入一个宽厚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