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快乐日(96)
丁思真的心计确实很“毒辣”,一针刺在人的软肋上,痛感的后劲嵌进每一口呼吸起伏里,密密麻麻。
回想着她最后的那句问话,蒋楚不愿深究,亦是不敢。
自杀的方式有许多种,但直接将矛头指向郑誉国的路唯这一条。
借他之手亲自斩断了这段无望婚姻里最后一点可能性,高舒筠的“意气用事”大抵如此。
她该有多恨郑誉国呢。
不惜以死来惩戒这一场“虚情假意”,让他背负上杀妻弃子的恶名。
不惜摧毁利益至上的联姻关系,拉开了郑高两家往后十数载的明争暗斗。
不惜抛下年幼懵懂的孩子,赔上郑瞿徽的整个安稳人生。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至于么。”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是历经了多少次自我说服,才可以将这场变故消化成嘴角一抹淡笑。
他的漫不经心,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失望总结。
发生这一切时,年仅五岁的他该有多无助。
若说“狠毒”,若说无辜,谁又比谁好到哪里去呢。
“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人们都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口,我可不这么认为,伤口是一直存在着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出于保护,伤口被覆盖上疤痕,疼痛随之减轻,但这一切永远也不会消失’……好像是这样的。”
手指依然摩挲着疤痕,脑海里浮现出母亲望向自己时饱含着歉疚和自责的那一双眼睛。
蒋楚微微仰起头,看着远处,视线被什么模糊了焦点,渲染出一圈圈光晕感。
“或许,大人也会有做错决定的时候吧。”
郑瞿徽看着她的侧颜。
盈满了水光的眼眸,一滴透明的泪由眼角滑落,将将缀在消瘦的下巴尖上。
他无力地叹了口气。
将人轻轻揽进怀里,胸口的布料顷刻间濡湿了片,温热的水汽像一片沼泽地,裹挟着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无法呼吸的窒闷感。
你看,他总是不出意外地输给她,不论眼泪还是其他。
“蒋楚。”
“因为有你,我愿意试着去忘记‘糟糕的过去’。”
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锱铢必较是常态。
说原谅是天方夜谭,不追究不理会已然是最大的妥协。
我愿意尝试和过去和解。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从前失去的和得不到的,好像也变得无关紧要了。
因为有你。
忙
最后的尾声,丁思真被秘密送出了国,那个孩子也领回了郑家,名字还是定了最初的“郑丛”。
看似一场皆大欢喜。
事件主角们都得偿所愿,除了那个女人,查无此人的丁思真。
风波平熄后,岭南的舆论也消停了。
修缮被撕毁的族谱成了首要大事,郑家选了个黄道吉日,点明了家族子孙都要在场。
其他人都好办,除了变数最大的郑瞿徽。
郑老爷子几次派人去高家要人都无功而返,到底是郑氏血脉,哪怕闹得再荒唐仍是不肯放。
这件事高老将军并没有刻意阻拦,全凭外孙心意。
郑瞿徽是随性惯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个准话。
没办法。
比起那些琐碎的繁文缛节,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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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楚在岭南待了一月有余,除了每周末回老宅吃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事务所和莘园路的公寓里。
她精怪着呢。
家里那位久不肯消气的老太太,比郑瞿徽难哄一百倍。
先前殷勤了几日,什么丧权辱国的要求都答应下来。
郑瞿徽找不到她人的那会儿,蒋楚在老太太的威逼下“被迫营业”,和赵研李研张研挨个见了面。
一次两次,愈演愈烈,她才反应过来此路不通,果断换了策略。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索性先晾几日。
果然,是老太太没忍住,隔天不见人就一个电话飙过来,催了几次,从刚开始的恼怒不乐意,到后来的失落不得意。
先借口公事忙搪塞着,等到了周末,回蒋宅听一顿训斥,时间周期相对合理,蒋楚的小算盘打得正正好。
又到周日。
回家之前照例先拨一个电话探探口风。
“云姨,奶奶今天心情好吗。”
“赵家少爷差人送来了阳澄湖的特级母蟹,老夫人好这一口,特意叫人取了瓶老茅台……”
还没等人说完呢,蒋楚皱着眉反驳,“医生说她不能沾酒。”
小老太太脾气拗,开了封一准贪杯,到时候谁也拦不住。
“我们哪里劝得住啊,还得你来。”云姨笑着讨饶。
这是旁敲侧击催她回家呢,蒋楚听出来了。
看了一眼时间,离下班还有半小时。
算了,不管了,文件合上,椅子归位,拎包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