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快乐日(87)
“你带路吧。”她淡淡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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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应该是个老手,开车很稳,车速控制在道路规定的四十码以下,遇见三秒内的绿灯直接停住,以确保跟在后面的车不会跟丢。
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处茶苑,寸土寸金的地儿盖了座三进院落,独树一帜。
蒋楚虽是在岭南长大,也鲜少耳闻此地。
黑色宾利停在正大门前,男秘书下车,快走了两步到她的车边,殷勤开门。
下车时蒋楚特意看了一眼前面的车,并未见人下来。
男秘书会意,说道:“郑总已经到了。”
原来如此,她了然点头。
茶苑很大,进门后绕过一座独立影壁,穿过中庭,一通七拐八弯后,蒋楚被带进一间厢房。
连排的落地玻璃将室内照得通透,轻棕丝的蒲叶帘子悬在窗盒内,郑誉国就坐在斜前方的禅椅上,背靠一片方中有圆的秋雁屏,旁边是手法老道的茶艺师在弄茶。
男秘书不知何时已退至厢房外,蒋楚站定看了一会儿,悄悄做了个深呼吸,举步走上前去。
茶艺师正巧做到最后一步工序。
将茶汤倒入分盏中,斟七分满,一盏奉至郑誉国面前,一盏奉至另一个空位上,而后鞠躬离去。
郑誉国见她来了,微微绽开一个笑,眼角的细纹堆出几道褶子,儒雅风流。
他轻抬手,客气请座:“蒋小姐,坐。”
闻香品茗,一盏茶落定才施然开口。
“百闻不如一见。年初和你父亲在慈善拍卖会上见过一面,他对你赞不绝口,是存心叫我们几个没福分生女儿的眼红。”
乍一听,既恭维了蒋亭,也捎带夸了她。
再深究,不过是客套话罢了,仍然没说到点子上。
蒋楚一时猜不透他请这个局的用意,她没作声,连茶盏的边儿都没沾。
大约是料准了她的反应,郑誉国亦不见怪,自顾自接上话茬。
“再看我那个浑小子,胡作非为惯了,几次三番惹事闹笑话。当年那事,也全是他不对,想你小小年纪……“他深叹了一口气,又道:“论起轻重分寸,为人处事,他是远不如你。”
通篇都是“谬赞”,偏偏蒋楚越听越不舒畅,拉踩别人来抬高她,这样的奉承大可不必。
或者,她只是单纯讨厌别人诋毁郑瞿徽,哪怕这个“别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沉思过后,蒋楚抬眸,直视眼前这位算是长辈却半点不值得尊敬的人。
“来这之前,我在想郑先生请我过来的用意,现在看来,是我把问题复杂化了。”
“哦?怎么个复杂法。”郑誉国放下茶盏,眼里带些赏识,褒贬难辨。
蒋楚勾了勾唇角,扬起得体的笑:“我以为,您至少有一点点关心过他,所作所为里多少为他考虑几分。原来不是啊,转过这个弯来,事情倒也简单了。”
有时候,过度思虑反而坏事。
外界的风雨和喧闹多半是人云亦云,单说丁思真偷生这一条就假的离谱,郑家是怎么样的背景,能容忍一个没名分的女人诞下郑氏的血脉,气量未免太大。
内里曲折,催化发酵,郑誉国显然占了大头。
名正言顺的儿子懒得搭理他,眼看着翅膀硬了更不受控,索性再生一个体验一回“慈父”角色。
与其说丁思真一心博名份,倒不如说郑誉国这步“将计就计“走得妙。
甚至由郑老夫人出面找到蒋芊,也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年前与蒋亭见面,得知蒋楚的职业和胜率,一番考量,剩下的事就不言而喻了。
将这桩豪门丑闻大咧咧摊开来,供人津津乐道,将郑家与高家置于舆论漩涡里,最终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份置之不顾的狠戾,反倒是他们父子间唯一相似之处。
今日见了他,很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
当日强塞给她的那张银行卡,现在信了确是郑誉国的“心意”。
纯粹是为了答谢她的一番苦心,赢了官司,争到认祖归宗的位置,一切皆如他所愿。
从前还以为是什么分手费,逼迫他们撇清关系的一种间接手段,想想实在好笑。
哪有那么复杂。
蒋楚突然懂了郑瞿徽的对某一些事物的厌弃感,大多不值得。
若说还有什么百思不解的点,也有。
不论是先前的官司还是此次风波,郑誉国一直都扮演着在幕后操纵全局的角色,怎么这一次,他竟舍得抛头露面了。
拦截围堵,非要见她一面,这场强行促成的对桌而论,其中利弊蒋楚还没有猜透。
但她心知,郑誉国绝不只是为了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夸赞”。
“他记恨我,多少年过去,只增不减。”郑誉国敛下眉间锋利,褶皱的眼尾多了几道装腔作势的苦味,“那孩子的心思,我是不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