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后来都去干什么了吗？”傅弈辰面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昔日的场景又重现在他面前。事已至此，既然已经无处可躲倒不如主动坦白一切，虽然这种自揭伤疤的做法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但他和叶瑶之间终究要有坦诚相见的一天。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半晌后他睁开眼睛轻声道：“你想知道的秘密都在这里，上来吧。”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精美的阁楼，虽说房间面积不大，但这里衣柜、储物柜都样样俱全。傅弈辰正安静地站在书架旁，阳光透过天窗倾洒进来，被镂空细花的薄纱窗帘筛得斑驳支离，最终落在他微蹙的前额上，随着微风而变换跳动。他取下其中一本放在旁边，又转身朝叶瑶扬了扬手，示意她过去。

午后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得眼前的一切既梦幻又朦胧。恍惚间，叶瑶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学里那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的他们还未曾改变，两人都是那么单纯和美好。她望着他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前行着，生怕突如其来的狂风将这一切都化为碎影。

“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怎么样，看着还算满意吧？”傅弈辰迎面走来，歪着脑袋调皮地看着她。

“哦，挺好的。”叶瑶瞬间回过神来，尴尬地躲避着他投来的目光，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喏，”他摇了摇手里的东西，“你不是想知道我出狱后都去哪了吗？”

叶瑶好奇地接了过来，那是一本很有年代感的相册。她轻轻翻开第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学的毕业照。照片中的傅弈辰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看上去和正常毕业的莘莘学子并无二样。

看着她困惑的眼神，傅弈辰率先自嘲地解了她的疑问，“这是我回学校租的衣服，自欺欺人一下，装作自己已经毕业了一样。”

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断然是无法再继续学业了，只可惜原本还有一年他就可以毕业了。叶瑶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也是之前她觉得最对不起他的地方，不然以他优异的成绩保研都不在话下，又何愁未来没有一个好的出路？沉默良久后她终于缓缓开口：“那为什么之后不再去读一个呢？”

“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没有学校愿意收吧。”他低垂的眼眸里黯淡无光，“就算读出来也没有企业会接纳一个犯有故意伤害罪前科的人。”

“那你后来是怎么进景城的？”叶瑶疑惑地问。

“说来话长，”傅弈辰无奈地笑了笑，“我一开始出狱的时候根本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靠做些零工挣钱。当时有人推荐我去打/黑拳，给出的酬劳很高，我就去了。后来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像这种钱哪有那么好挣的。”

“那之后呢？”叶瑶担忧地望着他，“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后来我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不过就是有钱人的玩物而已。他们会招很多年轻人，然后任由他们在赛场上互相厮杀，以满足自己变态的快感。在有钱人眼里，我们不过是一个筹码，可以任意驱使、鞭挞。”傅弈辰如是说。

是啊，普通人不就是这样吗？在命运的轮/盘里被随意翻弄着，像蝼蚁一样卑微又渺小。叶瑶渐渐地红了眼眶，本以为自己离开后他就会渐渐走出原先的困境，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傅弈辰仍自顾自地说着，“为了赢得比赛，什么底线都可以舍弃。因为在这里不仅仅是输与赢，更是生与死的较量。”

“那你后来是怎么退出来的？”叶瑶心疼地问他。

“退出来？”提到这里傅弈辰瞬间攥紧了拳头，眼中似有怒意翻腾，仿佛又陷入了那痛苦的记忆深渊。

“在这行只有死人或者残疾了才能被抬出来，一旦进入就别想全身而退。有一次的比赛我打到全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是裁判依旧没有喊停。后来我被对方扯着头发从地上揪起来，接连往柱子上撞了十多下直到再也无法动弹。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就把我扔了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有好心人救了我一命。”他说的那样风轻云淡，就像在讲述旁人的故事。

“也许当年的选择是我做错了。”叶瑶眼里积聚的泪珠应声滑落，她抿了抿嘴唇抽泣道：“我以为那样可以帮到你，让你尽早出狱。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不那么懦弱，或许我们的命运还会有一线转机。”

傅弈辰伸出手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可犹豫半秒后还是把手落在她肩头，轻声安慰道：“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是我自己的命运，由不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