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到的江原(69)
冯畅的生命好像也在慢慢流逝,懊悔和绝望潮水一样裹挟住江原,叫他心如刀绞,眼泪都要掉下来,他定定地看着冯畅紧闭的双眼,“畅畅……”痛楚叫他说不出话,也叫他不得不说话,他怕冯畅听不见,趴在她耳边叫她,“畅畅,再坚持一下……”
医护人员将他拉开,让他冷静。
“你受伤了吗?”
江原茫然抬头。
担架员指了指他布满血迹的双手。
江原摇了摇头。
他跟着担架一块下楼,上了救护车。
行驶全程,江原看着被紧急救治的冯畅,再没说过一句话。
冯一堂来得很快,他脸色铁青,来回踱步,快将手术室紧闭的移门盯穿。
江原一动不动地坐在连排金属椅上,十指关节因为持续的紧握已绷到发白。
等候大厅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因为两人压抑的低气压,变得逼仄无比。
仪器忽远忽近的滴答声中,冯畅看见不远处的卷闸门被拉开。
一个男人逆着光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一路吹口哨,似乎心情很好。
当卷闸门再次关上,冯畅才看清他的样子。
他戴眼镜,留中长发型,看着斯斯文文。
“你好啊。”
他走近她,前一秒还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后一秒却一巴掌将她扇趴在了地上。
金琅被吓傻了,哭得直发抖,冯畅一滴泪未流,只是冷冷的,狠狠地盯着他。
男人将皮鞋踩在冯畅脸上,居高临下道:“瞪什么?”
金琅哭得更大声了,却鼓起勇气用小小的身子来撞男人的脚。
“坏人!不要打畅畅呜呜——”
男人抓着衣服将金琅提了起来。
冯畅:“放开她!”
男人低头,似乎觉得这个场景有趣,他将金琅高高举起,作势要砸向地面。
“不要!”冯畅心脏都要停摆。她拼尽全力喊道:“求你!不要!”
“你想要什么?”九岁的冯畅努力让自己沉着,“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男人嗤笑一声,将金琅随手一丢。
“对嘛,小鬼,这才像话。”
“好。你给我爸打电话。我和他说。”
“可惜呢。”男人一步步靠近她,“我不缺钱。”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半蹲在她面前,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我想让你爸爸生不如死。”
他抓着她的头发迫她抬头,又单手打开蜘蛛刀,在她脸上慢条斯理地比划。
“冯畅,你昨天生日是不是?包下整个良宫城,宴客三天,你冯家好大的排场啊。”
“一个瞎了的女儿,不知道冯一堂还会不会这么宝贝。”
刀尖落下的那一秒,冯畅从噩梦中挣脱。
可她醒不过来。
意识在深海中漫无目的地游离,她清楚记得发生了什么。
陈旅星已死在狱中,今天这人到底是谁?
冯畅强迫自己从头回忆。
那天她独自坐在酒店后花园,是为了躲莫名其妙黏着她的金琅。金琅比她小两岁,她九岁生日当天第一次见她,此前从未有过交集,金琅却自来熟到没边,完全看不懂她的冷脸,整天奶声奶气要她带着玩,冯畅烦不胜烦,宁愿对着喷泉静坐也不愿看她。
陈旅星接近她时,冯畅毫无防备之心,她见多了向她讨好谄媚的大人,连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无。
被猛地罩住头脸、捂住口鼻时,冯畅猛烈挣扎,然而九岁孩童能有多少力气。
被敲晕之前,冯畅听见了金琅的哭喊声,她抱了一丝侥幸。
可惜事情总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金琅也被捋了过来,两人被一同关在废弃的旧厂房。
陈旅星没怎么为难捎带的金琅,只是一次又一次,一盆又一盆地往冯畅身上泼冰水。
金琅总是会被陈旅星远远丢开,又在陈旅星离开后,一扭一扭地挪过来,缩在冯畅怀里,想让她暖和一点。
两人不知这样度过了多少个小时。
直到李润阳和冯一堂带着人出现。
“畅宝,畅宝……”
冯畅眉头紧皱,倏地睁开眼。
冯一堂握着她未伤的手坐在床边。
“没事了。”冯一堂声音轻轻的,“是不是做梦了?”
冯畅要说话,被冯一堂制止。
“别用力,好好躺着。爸爸说给你听。”
“她已经脱离危险。”贺灵站在江原面前。“你别在这傻坐了,先回家。”
“我不走。”
“她短时间内醒不了。醒了你也未必能见到。”
“我可以等。”
“江原。”贺灵语调冷静,“你脑子呢?没人不让你等。等也不是你这么个等法。你先去我办公室睡一觉。睡清醒了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