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时听雪(14)
私人医院并不大,姜禾一瘸一拐爬到二楼,看见大胖跟姜束在走廊尽头僵持着。大胖身材魁梧,姜束不是他对手,被按在长椅上动惮不得。
“胖儿子,放开你亲爹,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那些人不是我打的。”,姜束还在挣扎。
“得了吧,不是你才怪,我到的时候就看见你一拳挥过去。差不多得了,教训也有个度,打断脚已经是超额惩罚了,再往死里打你想坐牢啊?我这是阻止你犯罪,拯救你这个失足少年。”,大胖用力扣着姜束的手,不让他再做挣扎。
姜束路过病房,看见里面有几个打着石膏的黄毛,腿被吊在床上,拉得笔直。她当时就怔住了,因为只有断腿的人才会这样处理,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像被塞进了大钟里似的,钟一响,整个头都跟着嗡嗡作响,心想完了,姜束真的完了。
“大胖你先放开他吧,听他怎么说。姜束你……真的下死手了?”,姜禾说着,伸手把她弟拉了起来。
姜束鼻子被冻得通红,推了大胖一把,“真不是我,我倒是想亲自送这帮孙子来医院,不光断腿,手也应该被折断。”
“真的不是你?可我到的时候分明见你一个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回旋踢,阿冰鼻子血都被你踢出来,我要不按着你,后果不堪设想。”,大胖说。
“我到的时候他们腿已经被打断了,我是气不过,所以给了他点皮肉苦尝尝。”,姜束抖了皱巴巴的衣服,说得很认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以后……不打架了。”,姜禾说罢,带头走下了楼梯,阿冰从门缝里瞥见她,眼神逃避,忙拉被子将头捂着。
出了医院,姜束挽着大胖的肩头说:“我问过了,他们是被一身穿黑衣服骑着摩托的人打的,就在那条路灯不亮的路上,今早我还看见‘凶具’了,两把扳手,一根棒球混子,上面都带有血……姜禾你逃课了?赶紧滚回去上课,还有你这脚怎么回事?我说了多少次,那墙很高,男生翻都不一定安全,更何况是你。”
“你还教训我?你电话为什么关机?”,姜禾还不是担心他才铤而走险,居然还被教训了,想想都觉得好笑。
姜束:“忘记开机了。”
“……”
冬天的公交车上人不多,三人坐在最后,姜束和大胖还在你一拳我一拳地较量着。
“打阿冰的人你是听谁说的?”,姜禾问。
姜束:“阿冰自己说的,他还问我什么时候傍上了这么大个款。我傍他大爷,束哥就是款,束哥还需要傍别人?笑话。
不过看阿冰那样子,怕得跟撞见鬼一样,对方应该是真有两把刷子,一个人打断了三个人的腿,剩下的被吓到大小便失禁,有机会我到想认识认识,资质可以的话,收入麾下。”
“你可打住吧,就你这熊样,人家说不定正眼都不愿看你。”,大胖笑着调侃。
“几点的时候?”,姜禾继续问。
“这倒是不清楚。”,他说。
姜禾没再多问,也不愿再去多想,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希望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遇到。
这时姜束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一变,塞回裤兜假装没听到。
姜禾也看到了那个备注——姜文忠,他们的父亲。相比来说,她弟对他们的仇恨更深,双方从来没有一句好话可说,每次接电话都是唇枪舌战。
“接吧,听听他说什么。”,她说。
姜束把脸转向窗外,一语不发。手机自动挂断又继续响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姜束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什么事?”
电话外音很大,姜禾就在旁边,听那头说:“你姐是不是跟什么人鬼混去了,刚才她数学老师跟我打电话说她逃课,你老实说,她有没有谈恋爱。”
鬼混?她真后悔自己坐得那么近,听得那么清楚。那些话从别人口里说出来是一回事,从自己亲爹口里以这种口吻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姜束也不管公交车里有没有别人,大吼了句:“对啊,我说是这样你们会回来管管吗?”
姜文忠咆哮的声音直接能把手机屏幕震碎,他说:“让她滚回家待着,别再读了,我跟你妈辛辛苦苦一辈子,你们就是这样糟践我们的,你们有良心吗?书都白读了。”
姜禾把头贴在座椅后背上,闭眼冥想,如果语言可以杀死人,她爸那些话,足足能让她半身不遂!明明是出于关心的一句话,却在语气和表达方式的烘托下,成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戳得人钻心刺骨的疼。
“姜文忠,你了解过真实情况吗?她为什么逃课,你问清楚了吗就一棍子打死人。你为什么不想想是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先来招惹她的呢?”,姜束也怒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