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辅含笑接道:“现在瞧来,首辅的喜酒只怕不远了。”
这帮人品阶虽然低于温重光,但论资历却是比他高的,况且如今是在私下,并不是正经办公的地方,这般调侃他也大方受了:“介时还请诸位赏脸。”
魏朝男女只要订了亲,如此亲密往来也属常事。好些阁老都笑了起来——看来这帮老头的业余生活也很无聊啊,笑点这么低。
沈晚照暗暗腹诽几句,十分配合地低头脸红,同时不轻不重地掐了把温重光。
参学吃饭的地方和阁老们吃饭的地方不在一处,不过也有不少体恤下属的直接让手下的参学与自己同桌而食了。
江如兰刚来内阁不久,还没有这份殊荣,目光只落在温重光和沈晚照身上,攥着筷子的手微微泛白。
沈晚照不好意思再在这边呆,微微低头走到了参学的食间,和几个同事一起坐在桌边吃饭,五十多岁的武参学口重,吃了两口便觉得味道淡了:“哎呀,都说宫里的饭食好吃,我看不见得,这味道也太淡了些,吃了半天连个盐味儿也没有。”
他说完又喝了口汤,叹道:“汤味也淡的很。”
众人半是打趣半是劝告:“你这般爱吃盐?家里莫不是开盐铺子的?……可别总是吃了,差不多便得,盐吃多了容易伤身。”
沈晚照道:“要不弄点秋油来拌饭?”
秋油是上好的酱油,武参学闻言大喜:“这个吃法好。”
沈晚照是几个参学里资历最小的,这帮人年纪都跟她爹差不多大了,再说平日对她也很是照拂,跑个腿也不值什么。于是主动道:“我去帮你问厨下借点。”
说完就推开椅子往厨下走,食间的厨子都是从御膳房拨过来的,最有眼色,再说取点秋油也不费什么力气,于是舀出一碟子秋油笑眯眯地端给她。
沈晚照托着酱油碟子往食间走,堪堪走到门口,帘子刚打起三分之一,就见那位极品直男癌齐宁又在哪里高谈阔论什么‘女子应当安分守己’‘女子无用论’。
“……万淫之首便是从女子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开始的,传出多少不守妇道的事儿来,若只是失贞倒也罢了,有的竟然在成亲之前大了肚子,简直是不堪入目!远的不说,诸位纵观前朝三百年,可有过这样的歪风邪气?!更别提什么‘订了亲便能相好’的规矩,简直是有伤风化,我看就是有些闺中女子难忍寂寞作出来的,偏偏还被咱们当成习俗,简直是可笑!“
沈晚照气的紧咬住了牙根,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这张恶心的嘴!
什么叫有伤风化?什么叫难忍寂寞?难道女人一出门天下就要大乱了?!我呸!
更何况他说的定亲的那条规矩,虽然有可能不是故意影射,但她听了也腾的冒出一股火来。
诸位碍着以后还要共事,听了他这话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也不好过多表示,只皱眉瞧着他。
江如兰本来正在吃饭,她既身为女子,听了这话也是暗生怒气,冷不丁瞥见沈晚照端着个酱油碟子立在门口,面色大怒,似乎想要打人。
她心思一转,换了笑脸出来,捧他道:“齐参学说的真是有理有据,不亏是大家出身,我觉得很是有道理呢。”
齐宁这人的直男癌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连捧着自己的人的面子也不给,只瞧了她一眼,不屑道:“江参学既然觉得我说得对,为何还要出来为官?还是回去读几本女训女诫,学些女红厨事才是正经。”
江如兰本来是想让他继续往下说,好引得沈晚照发火,两人闹将一场,都被赶出去,没想到这齐宁竟这么不是东西,气的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还不得不装出笑脸来继续捧着。
齐宁本想说几句过过嘴瘾就罢了,被她一味捧着,起了谈兴,面带得意地道:“况女子本就不如男儿,谁人不知要旺家只能靠男丁?女子要是想要兴旺家里,只得嫁人攀高枝!让女子为官,也不怕牝鸡司晨,就此乱了朝纲?!”
他越说越慷慨激昂,吐沫横飞:“女德才是齐家之要,女子贤惠大度乃是阖家之福,像那些见到丈夫纳妾收通房便闹死闹活的女子留之何用?不如趁早休了去!“
说真的,沈晚照上下两辈子都从来没有如此想暴锤一个人的冲动,只是理智上一根弦还死死绷着,不过也被怒火呼啦呼啦快要烧干净了。
温重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站在她身后:“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吧,万事有我呢。”
沈晚照听了这话再不犹豫,一脚踹开门冲进去,齐宁在那里慷慨激昂,还没反应的过来,没想到斜刺里就受到了一记窝心脚,被踹的惨叫一声飞了出去。